周云蓬的《绿皮火车》我尚未拜读过,只知道是一本畅销书。单从书名来看,就会让人充满一种怀旧与追忆的思绪,神往至极。
事实上,在毕业前为找工作而奔忙的半年时间里,我与绿皮火车也结下了不解之缘。由于我的工作意向主要是回湖南老家考公务员,但是又舍不得广州这边极佳的复习备考环境,于是我选择了以广州为据点,以绿皮火车为纽带,在考试期间往返于湖广两地。
之所以选择坐最便宜的绿皮火车,而不是又快又舒服的高铁,其实也是出于无奈。考公务员既是车轮战又是持久战,只能逢考必考才可能提高命中率。在我的计划中,湖南的考试至少有三次:选调、省考和法检。加上笔试、资格审查、面试,每个环节都要往返于两地,这样算起来,交通费都将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囊中羞涩的我就只能选择绿皮火车为“坐骑”了。
虽说当初选择绿皮火车在很大程度上属于无奈之举,我却渐渐发现了绿皮火车的诸多妙处遂合我意。
首先,绿皮火车的发车时间十分理想。我坐的绿皮车往返的车次都是晚上十一点多出发,早上七点多抵达,于是,我不仅可以充分节约白天的时间备考,甚至连回湖南住旅馆的费用都省了一晚。和一大群素不相识的人坐在深夜“移动的旅馆”中,听着有节奏的铁轨打击乐以及时不时传来的疾风呼啸声,缩手缩脚地和衣而眠,昏昏沉沉恍恍惚惚之中,时间小贼已将遮天的层层黑幕拖走大半,天色也渐渐清明,火车就要到站了。
其次,绿皮火车堪称我步入社会前夕的“精神导师”,它以无声的语言对我进行精神上的洗礼,让我迅速成长为“女忍者”。由于我天生就有怕黑的毛病,所以即便我搭乘的绿皮火车深夜才出发,但每次都会提前三四个小时从学校出发到火车站候车室里等候,只有置身于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候车室,才会让我颇觉心安。在候车的几个小时里,为了让耳朵在嘈杂的人声中寻点清静,让眼睛在满地的果皮纸屑中寻点洁净,我练就了一门独门绝技——“转念心经”,让灵魂神游别处,也就听不见,看不见了。我时常在心底默念的一段话就是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再次,绿皮火车还是我的“健身教练”,让我的身体经受了种种的考验,大大增强了体质。绿皮火车是相当有“资历”的,工龄之长绝对可以睥睨高铁之流,而同时,它的硬件就难免显露出暮年之态了。每次坐绿皮车,我最担心的是买了靠窗的位置,因为绿皮车的窗户十有八九是关不严的。早春时节,白天的气温都不高,到了深夜,坐在疾驰的火车上,那种嗖嗖冷风持续不断地扑面而来感觉真是无法形容,要是再碰上下雨,这一夜除了扯着窗帘堵住风口就别无他法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在我的出行必备物品中,有两样是绝对不能少的,一样是厚外套(夏天减成薄外套),一样是旧报纸。外套御寒,报纸糊窗。到了大夏天,绿皮车内又是另一种光景,车顶的小风扇转啊转,却怎么也驱散不了车厢中的热气与各种异味。此时如果打开车窗,固然可以带进一大股凉风,但毕竟是深夜,始终不能敞开太大太久,而且哪怕只有一丝缝可以进风,坐在靠窗位置的旅客便可以深切体会到“灰头土脸”的含义——下车后的第一把脸,必会洗得污水横流,甚至还有少许沉淀物。
靠窗的位置千不好万不好,但比起无座来绝对又是上上之选了。有几次赶考时恰逢节假日前夕,绿皮车成了贩夫走卒、平民百姓回家的首选“坐骑”,火车票炙手可热到一票难求的地步,我就不幸沦为无座一族。自知无座,上车时我也不跟大家争先恐后了,等到车厢连接处都挤得密不透风的时候,我才发挥身材娇小的优势,见缝插针,在车门处寻了一个立足之地。初次见识这种沙丁鱼罐头式的搭乘方式,我还颇不适应,素不相识的人之间脸贴脸,背靠背,别提多别扭了,再加上各种奇形怪状的行李物品卡在脚边,就连站姿都不是稳定的,大家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贴着墙壁的,握着车门把手的,靠着行李的,扒着箱子的,比行为艺术真实深刻多了。然而站着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想到既然已经到了“同呼吸,共命运”的地步了,也就无须顾忌太多了,待列车行驶平稳了之后,大家纷纷形成了一种默契,开始合理安排行李摆放,以挪出更多的空间站着甚至是坐着。我把自己带的一大把报纸贡献出来了,往地上一铺,就可以坐下好多个屁股。我的行李箱也被堆放到了其他人的行李之上,一位大哥一言不发地扶住我的行李箱站了一夜,心里感动得都忘了在下车时跟人家说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