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十二年的学,就在期待的喜悦和忐忑的作业中过了十二次的寒假。活了十八年,于是在一次次的兴奋与欢乐中跨过了十八个新年。按常理说,对于寒假,对于新年,彼此早已不再陌生,甚至说我早该觉得平淡。但是这个离家久后的寒假还是赐予了我很多个不曾有过的第一次,那种第一次的感觉仿佛初恋,有甜有酸,像淡如清水般的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划过一笔,即便是如此轻淡,也还是有无法抹去的印记永远在那里,笔直地击中了我心里的最深处。
第一次,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一段不短的时间后回家的那种心情。两个字!真好!!见到最亲的人,看着最熟悉的城市,环顾最美好的回忆……所有好像重新走回了正道,身体机能开始恢复,味蕾开始爆炸,热烈地拥抱着二十个小时前还在日夜思念的一切。
南方的冬天,无论走哪都是湿冷的,但我还是心甘情愿地穿梭在那些我烂熟于心的据点。我很感恩,我们没有掉进俗套,没有像旁人口中所说的那样,聊天话题从此被逼进了一个死胡同,永远说的是那些在一起的日子,不停的循环往复,陷入从前的回忆。我们依旧还是那么了解彼此的一切,所以沉默时,我们还是拥有从前一样的默契,不必要在大脑中高速运转,以此寻找话题来缓解该死的尴尬;所以彼此依旧坚定着,我结婚的时候,你必须一定绝对还是我最美的伴娘。
很多很多,本以为会有改变,其实一切还是照着原来的轨迹继续运行着。大家还是要在年三十围成一桌吃着,喝着,听着鞭炮声,看着春晚,然后说一年比一年难看,却在明年还要继续准时无误的守在电视机前……还是要在初一提着一大堆营养麦片,脑白金……走街串巷地去拜年,互相说着恭喜发财,新年快乐。空气中还总是充斥着鞭炮残留下的呛鼻的火药的味道,饭桌上还老是那些年年说着油腻却依旧不会落下的腊肉香肠,因为老人们说,那才叫“年味儿”
第一次,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和姥爷单独在一起呆那么久。才发现,原来除了和姥爷聊家里的琐事,然后老人家会笑的很开心;原来姥爷嘴上说着怕吵怕闹,赶我们早点回家,是想让我们早点休息,其实耍赖陪着他,他会很快乐;原来,原来姥爷突然病倒,让我发现生命就在一瞬间,脆弱的像水中鼓起的气泡,一碰就化,一点就碎。
生命总是变化无常,就好像天气,可能中午还是艳阳高照来着,一过两三点暴风雨就放肆的来了,撒野地让你毫无准备,来不及关门关窗,于是最后被淋得遍体鳞伤。有些人有些事,在生命中就是劫数,一切在劫难逃。遇上了,只好认命。佛经里大概说过,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生死可能本来就同为一体,生命本是因为一次次的轮回才得以精彩,要是每个人的生命都像一条直线不停的一条道走到黑,无限延伸,没有终点,估计要不了多久,人类自己就想把自己毁灭掉,不再繁衍。生是死的一部分,死是生的延续,有生有死,才有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才有我们所谓的生命精彩。一颗拳头大小的小心脏,每天不充电不加油,日以继夜地跳动着,总有一天我会再也揣不动它,跟不上它曾经的节奏,然后它耗完它的能量,我使完我的力气,某一天,一起跟这个世界说拜拜,进入下个生命,下个轮回。
有人对我说,“你要知道你的父母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确,没有哪个人可以在我的生命里从头陪我到尾,父母最多能陪我人到中年,在我二十多三十的时候会出现一个人,也许会陪我到老,但说到底这条路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在走,一个人接受生命的残酷,接受有人来,有人走。生命因为脆弱变本加厉地残忍,所以我们只好学着坚强,然后要乐活下去。
离开家的火车开动后,我贴在窗户上竭力地去寻找父母的背影,却怎么也找不到,火车不会因为我而停下来,就像生命的轮回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而停止转动,她还是要照着既定的规则继续着。那一刻,我有一种自己的人生跟他们的被狠狠的撕扯开来的感觉,连皮带肉的连着筋疼,我不愿意,但是无能为力。好吧,你说生命只是一瞬,生死也只在一瞬间,那我奢望一下,当我面对生死时,那种疼痛也只是稍瞬即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