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凡浅浅地笑了一下,便不再说话了。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林桑说:“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舟凡想也没想就说:“嗯””。然后又说:“那你呢,是原本就打算支教的吗?但是似乎又有点不太像”林桑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地被他看穿了,问到:“不像吗?”舟凡平静地说道:“你的脸上写满了理想而不是工作,和以前来这里的每个人一样。但是,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这里是铁打的教室,流水的兵,没有人会呆很久”。林桑毫无辩解能力,也没想多做解释,只能沉默。
九月的高原已经一天比一天冷,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筹集过冬的物资。冬天来得很快,孩子们顶着寒风上学,鼻子眼睛冻得紫红,小手发抖。舟凡认识来这里的每个孩子,因为上得起学的只有那么几个。带着一抹高原红的孩子们,表情真挚,眼神里全是纯净的无邪。“这样会冻出病来的”,舟凡说。他眉毛一紧,招呼着孩子们上课。整个冬天,除了必要的时间,舟凡都在不顾一切的寻找取暖方法。他拎着一个大麻布袋,一家一户的敲开了门,轻声细语地说明来由。大多数时候,他们空手而回。因为东西总是不够。“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舟凡说。林桑抬头看他,不知道说什么,紧紧地地跟在后面。正走着,冷不丁地,他说:“其实你不用去的”。说完停顿一下,看着她又蹦出一句:“你还不够适应这里”。 “没有没有,次数多了就好了” ,林桑说,何况,冬天的纳木错也很好看。
于是接下来漫长的冬季里,林桑和舟凡用单薄的鞋踩过了草原许多个枯黄的角落,搜集过冬的木材。很多时候,她也可以为孩子们,和舟凡点出一堆篝火来。他安静 地拨着面前的火,火光中的他温暖明净。林桑总是喜欢这样的时侯,火堆中“噼噼啪啪”的声响让夜晚无比安静。头顶的星空璀璨无比,像在远远地望着这个永恒的时刻。今天,她看着舟凡在火光中摇曳的身影,不自觉的,林桑的心忽然纠紧了几下,心里像打鼓一样“咚咚咚”不能平静。她转过脸去,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做什么好,心情也跟着发烫。不再看他的时候,林桑的心跳才渐渐慢了下来。舟凡在她的世界来得太突然,让她没有准备好。
“你是第一次来纳木错吧,还不用等到春天,只要天气转暖了,这里就有怎么看也看不完的地方”说完,舟凡眼里带着笑意。林桑笑了一下说:“这样的地方,应该没有谁会来第二次吧”。舟凡不再说话,低着头烤火。林桑问他:“你是怎么想到这里来,最后还坚持留下来的呢?一直以来,这里都是你一个人吗?”舟凡没有抬头,眼睛看着明亮的火光,仿佛在思考一样平静地说到:“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呆上两年这么久。原本是想通过支教,回去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年轻的时候,大家不都这样说,也有很多人这样做吗?这本来很普通,很正常。但是,也许人生总是会有意外吧。大概是有一年多吧,我渐渐发现我很喜欢这里。每次看到一片片连绵起伏的草原,和纳木错漂亮的湖水,我都沉浸在里面,不想离开。有时候甚至会忘记我只是一个外来者,或者说是一个过客。也许,身在其中的人才会体会到吧。在其他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说完,他对着林桑笑了一笑,脸庞上有着掩饰不了满足和快乐。林桑仔细地听着,因为她一直急于了解他的想法。听他这样说完,林桑兴奋地说道:“我能把它理解为一种乡愁吗,舟凡?”说完笑得更开心了。舟凡也被她的话逗乐了,笑着说:“是啊,还是前世的乡愁!”林桑当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只是,她却是很认真的在问。虽然这样,她还是很开心的笑了,笑声轻灵动听,印着跳跃的火苗,安稳宁静。
对于林桑来说,她需要一个地方放置她沉重飘渺的喜欢:有午后阳光的慵懒,有蓝得很高的天空,还有写在诗里的遥远。那是无数个安静的时刻,她越发疯狂的想念的日子。为此,林桑开始不顾一切的想要出发。她喜欢席慕蓉的那句诗:“我知道,凡是美丽的,总不肯,也不会/为谁停留。最容易为时光所伤,理想的人往往容易悲观吧。林桑总是习惯那些寂寞孤单的片刻,在沉默的诗里放逐所有的心事。就像席慕蓉所说:“面对着这样一种绝对的美丽,我实在无力抵抗,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来换取它片刻的停留”。但是,人的一生究竟又有多少这样值得换取的片刻呢?也许永远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