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一路踩着马路上坑坑洼洼的积水飞奔到中央路的咖啡店时,朋友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低头专心地写稿。我放缓了步调向他微驼的背影走去。他此时还没注意到我。于是我便伸了手拍上他的肩膀,从电脑雪亮的屏幕上掠夺他的视线。
“你终于来了,”他开口,示意着我在对面落座之后才接道,“事实上这次找你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关于前次里报社下达的一个任务。想说给你听听。”
我想着既然来了,也无妨多听一个故事。况且他平常也不多话,好奇心理使我松开了风衣纽扣,端起面前的冷饮等待他的诉说。
“就在上个礼拜,我接到一个新的任务。"
这次的采访要求十分简单,不过是下到最新繁荣起来的村子里去做一个采访。因此组里也没有多么加以重视——只遣了一个新来的同事,和一个一向工作庸庸碌碌的我。
第二天我们就踏上了旅途,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又转辗了几辆公车,才到达了那个颇有名气的富裕村。村里的确如传言一般气派,十米宽的柏油马路,高耸的楼房,繁华的商业街……虽然在这之前已经看过了无数张关于这个村子的实景,但亲眼见到这一派景象还是让我小小的”啧“了一声。
工作流程很程序化,无非就是问了几个官方的提问,假惺惺地谈了谈政府的好政策。等到这些采访都结束了以后,我本来想回到旅馆好好地放松一番。可这新近的小青年却提出想四处逛逛,不好意思拒绝,也就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我们沿着街道一直向南走,两旁的商铺交替放着喧闹的音乐,我对这种奢靡的景象见怪不怪,反倒是随行的小青年一路用相机走走拍拍,有时是一只猫,有时是一幢房。
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只是肯定已经出了市中心的范围了。两旁的空气渐渐安静荒凉起来。只是他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们去那边看看。“他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的衣袖看去,确有一个破败不堪的木屋。
木屋的门是大开的,小青年又起了兴致,大约是以前在城市里从没见过这种建筑,对着它快门按不停。他领着我一路朝木屋走去,透过敞开的门缝可以看见一个穿着灰旧的中年妇女。这种古朴的建筑显然吸引了小青年的心思。开口就问:”大娘,我们可以进来吗。“也不管是不是突兀。我当时有些小小的惊讶,可又无可奈何。但奇怪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仍没有回应,小青年以为是屋内人没有听见,想着提高音量再喊第二遍。这时一个陌生人突然截住了我们,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小青年被他看的红了脸,又担心被别人误会。忙不迭掏出记者证,慌忙的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来采访的。来——拍拍这个村子的市里郊外。“说完他又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也就掏出了我的工作证来回应。那人仍是一派疑虑之色,但架不住青年的软磨硬泡,只好推开门让我们随他进去。
门一大开冲鼻的就是慢慢的尘土味,弥漫着整间屋子。但青年却对这些毫无嫌弃,反倒是止不住兴奋地开始拍拍照照。我被晾在一边,只好随意找了个话头打破尴尬。
”为什么你们不搬进市中心?“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这里的好政策——这也是它为什么响名全国的原因。
”不是没想过,”那人放下了筐里新鲜的时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是她不肯走。”
“老人家恋旧?”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其实是简陋的可以。门上爬满了歪斜的木缝,窗户破了一个大口也仅仅是用报纸粗略地堵了起来,而灶房与床铺也仅仅只隔了一张桌子而已。整间房子的格局一览无遗——当然除了这些简单地家具约莫也只有各种鼠类虫患与之共生。
“不是这个原因,”他转过身向着我,“你还是自己看吧。”有些微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