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的时候,下了这个冬天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雪。硕大的雪花片叫嚣着扑倒在行色匆匆的行人滚烫的脸上,被悄然捂化。行道两旁,大片大片的雪白,屏蔽了周遭的浮华,一切看起来如此冷,如此漠,如此冷漠。
形形色色的伞,幽灵一般游走在偌大的校园亭廊,有时一阵急促,有时又一声不响。细细密密的雪片扭动着腰际散落四处,像一群即将转世投胎的兄弟姊妹哭闹着散落在天涯。有人仰起脸,惊喜的沐浴着天空煞白的浇灌;有人缩起脑袋,粗鲁的抖动着双脚,在一片雪白中肆意践踏。我就安静的躲在墙桅一隅,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任瞳孔来回蜷缩,任思绪来回翻飞,任笔底惊起阵阵波澜……
这样冷的天气,在多数人的眼里,无疑是喜忧参半的。既有亲眼目睹银装素裹时的惊喜,也有冰冷扎进衣领、揉进肌肤时的瞬间疼痛。校园里,“白骨”裸露的桂树下面,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他们或嬉笑驻足,或微笑留念,想尽一切办法让这样纯白的时刻在各自生命中定格。教室里,三五成群的散坐着几伙谈笑风声的人儿,而他们谈论的话题,也自然是关于雪,关于白,关于雪白。
“妈妈,天空爷爷生病了吗?”人工湖的行道上,一个头戴“雷锋帽”、约摸四五岁的孩子,指着从天而降的雪花,一边原地打转,一边一本正经的询问站在一旁的年轻妈妈。只见年轻妈妈一脸溺爱的一边替他拭去帽子上新落的雪花,一边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冬天来了,天空爷爷是在给大地伯伯盖上一床厚厚的棉被呢!”孩子听后懂事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去触碰径直落下的雪花,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喊着:“给大地伯伯盖被子喽!给大地伯伯盖被子喽!”
厚厚的冰面上,成群结队的人们,或手手相连,或笑声相串。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被人搀着,或蹲在地上被人拽着,缓缓前行,全然不顾冰层的随时断裂。校门口,两辆相对而行的汽车,在打滑的路面上叫嚣着“拥抱”在一起,鲜血从其中一个司机的额头上喷涌而出,掉在地上,恍若雪白的棉毯上绽放出的特立独行的花朵。仓惶赶来的救护车呼啸着轧过,闪着苍白的光。从车上跑下来两个雪白的人,抬着一副雪白的担架,将一抹鲜红抬了进车内,然后迅速的消失在了雪白的朦胧里。
午后的雪开始慢慢融化了,我仿佛听到了冰冷砸在心上的声音:叮咚、叮咚;叮咚、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