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便不再有哭的印象,与他离别十几年,就像现在的四季那样不分明,在一起时有的画面,渐渐的就都模糊了。直至多年后,我缕次见到他那一只已经发白多年的瞳孔在趟泪时,他的那一些岁月依稀还能在我的记忆里跳出一些印象来。每当我想到这些年他独自一人开着电视坐在沙发上打嗑睡的时候,总会回想起与他在一起睡觉时的夜晚,那时候还没有电视,睡觉前他总坐在床头想些什么:儿女都还不差,日子也算顺畅,身子估计还能撑一段时日……定是在想念那早逝的妻儿罢,想着想着他便打起了嗑睡,掉下头的同时顺道将口水也一同甩了出去,那时候我们是要取笑的,喊他:“睡吧外公”,他还固执的还了句:“不困,不困”,过不了一会我便从他又一次收口水的声音中入了梦。最近几年,再没人与他同睡,大概睡前的思绪要发生了变化:“身边的同龄一个接一个的都走了;年轻时一同经历党国变化的邻里乡亲也都不见了;还有那么几个故友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的,恐怕是谈不上话的;就连自个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女也不是说想见就能见上一面的;晚上一茬接一茬的寂寞往脑袋里忽悠——倘若儿甥孙婿要全来兴许这大厅也全是站不下的……”。
有一年在看几米的《星空》时,主人公的爷爷在圣诞节那天走了,之后我便害怕遇见圣诞节,空巢多年的他或许并不知情什么圣诞,现在还不到圣诞,但冬已至,也就不远了。天渐渐有了寒意,最近与他谈话,听说“那躺在床上给人伺候的也走了,说是给他的儿女省下了不少的麻烦”,从他谈话的语气,我知道他也害怕“圣诞”,却又不知如何慰藉,便说了些不相干的了事。之后许久不能平静,虽是不下百次的心理准备,倘若再也听不见那熟悉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还是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