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成长经历跟父亲有点相似,可母亲并不是因为家穷而停止求学的,而是因为外公和外婆都是公务员,整天往外跑,实在是太忙了,无法照料家事,所以年幼却很懂事的母亲便自动退学,留在家里当保姆照顾她的弟妹。因此外公跟外婆都常常为这事而感到内疚,同时也为有这样的一个女儿而感到自豪。
母亲很贤惠,是个典型传统的中国妇女。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做生意由于对亲戚朋友太过仗义而常常吃亏。母亲为了减轻家里负担,赚点钱帮补家用,就跑到镇里的竹器厂,拿了一些半成品的竹器回来加工。那时候,家里离镇上有五六公里的路程,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自行车已经被父亲骑去做生意了。母亲只好走路到镇上,然后挑着一百多斤的竹器慢慢地走回家。母亲个子很矮小,才一米四多一点。母亲挑起竹器担子,常常只见竹器,而不见她的人影。每当母亲挑竹器回家,总是见她气喘吁吁,要休息一阵子气才缓过来。每天早上五点钟,母亲就起床为我们三兄妹做早餐,接着洗衣服,到田地里干活,然后回家喂猪,煮中午饭,下午开始加工竹器,一直到凌晨。一天下来,母亲只休息了五个小时,可母亲从来没有抱怨过这日子过得很累。每逢到了镇上赶集的日子,母亲又挑着做好的竹器回厂里。由于长年以来超负荷的重量压在母亲的身上,母亲提早驼背了。
母亲心地很善良,从来不跟别人计较自己的得失,对老人也很孝顺。由于父亲为人善良,老实的原因,在做生意时总免不了被一些人占点小便宜,因此能赚的钱不多。爷爷和奶奶也因为这样常常瞧不起我家,经常刁难母亲。在母亲做饭的时候,奶奶趁母亲不注意,把火给灭了,或者将盐油偷偷地收藏好,让母亲找不到。吃饭的时候,爷爷总是嫌弃母亲做的饭菜不好吃,一会儿说母亲做的这个菜太咸了,那菜又太淡了;一会儿又说这菜还没煮熟,那菜炒得太黄了……一顿饭下来总是会听到爷爷那喋喋不休的话语,可我从来没见过爷爷碗里有剩菜。每当爷爷在抱怨的时候,母亲都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下头慢慢地扒着碗里的白饭吃。更可恶的是爷爷和奶奶还跑到外面逢人就说母亲的坏话,说母亲不会干活,好吃懒做,远远不及他们的二媳妇和三媳妇。有时母亲听到了,都会一笑泯之。可我听了气不过,有一次跑去跟奶奶理论,结果被母亲狠狠地训了一顿。
后来奶奶中风瘫了,奶奶口中所谓的好媳妇和好儿子一闻之,都跑得远远的。只有母亲不嫌弃,在一旁服侍奶奶。每天母亲都要帮奶奶擦身子,换裤子,按摩,喂吃食物。看着母亲每天都要这样帮奶奶端屎换尿的,像个丫鬟似的服侍着奶奶,我心里很不舒服。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很生气地对母亲说这是奶奶造的孽,她活该受这样的罪……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打了一巴掌。
母亲从来没打过我,这是母亲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打我,我抚摸着被打疼的脸,哭了,哭得很伤心。心里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家里因为父亲的原因,再加上爷爷奶奶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没见过爷爷奶奶抱过我,亲过我,更不用说会有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吃。每当看到奶奶偷偷地塞好吃的东西给堂弟堂妹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股怨恨。每当想起爷爷和奶奶对父母跟对叔叔婶婶那截然不同的态度的时候,我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样讨厌我们。我甚至还怀疑过父亲到底是不是他俩亲生的。现在爷爷的身体不好,奶奶又风瘫了,叔叔婶婶跑了,只有父亲和母亲在旁边服侍他俩。想起以往的种种,我心里的怨恨一下子被激发了,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才爆发出上面的怨言。
母亲打完后,也楞住了。孩子,你怎能忘了我从小教你对老人要孝顺的话?他们过去做的事是他们的事,我们当晚辈的无权过问。做人就要有宽容之心,原谅别人,只要自己做得问心无愧就行了。再说过去的事情,我早已不记得了。听了母亲的话,突然间我觉得母亲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