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日那一天早晨,我躺在床上,懒懒地翻个身又闭上了眼睛,这个对我来说如往常一样慵懒的星期六对于两千公里外的另一个女孩却是终身难忘的日子。
电话铃响了,把我从梦境里拉出来,烦躁地摸索到手机拿到眼前一看,是栗子。咦?怎么会是她?今天是栗子开学的日子,我知道她一定会给我打电话,可是怎么会这么早呢?我接起电话,一种似哭又似笑的腔调,一种淡定中带着兴奋的声音。“我到了,我现在在学校门口,我等这一天很久了,真的很久了。”“我知道,我知道……”听到栗子的声音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我听得出那柔弱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的激动和激动背后涵盖的种种辛酸,努力和坚强。
这是一个坚强的女子,一个乐观的女子,一个不服输的女子。十五年前我们相识,在那个童真的岁月,我们每天拉着手唱着儿歌一起去幼儿园,一起到村东的小河里捉蝌蚪,一起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偷杏吃……快乐的时光就在我们清澈的笑声中渐渐溜走了,十五年的光阴把我们雕琢成完全不同的模样。一年级的时候,父母送我到城里读小学,因此剩下的十三年间我一年只能在寒暑假见栗子两次,我在这个幸福的家庭里顺利地长大,学习,考大学。而栗子的成长之路却充满了太多坎坷,栗子的父母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一个小两岁的弟弟,经济上的贫困让这个家庭看起来太过朴素,但翻翻记忆的盒子,里面都是栗子的各种笑靥如花,我想这个家庭还是很幸福的吧。
时间倒溯到初二那一年,在某一个晚上和妈妈通电话的时候,我得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栗子的母亲在三天前去世了,是脑出血。我惊呆了,哑口无言,我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好可怕,好可怕……三个月后,妈妈告诉我栗子辍学了,因为她母亲生前的医药费家里欠下很多债,加上本身的贫困,根本供不起栗子读书。
等到放假,我回到村里,却没有见到栗子。她家用木头绑起来的门上挂着一把铁锁,一个假期都没有开过。听另外的朋友说栗子去打工了,去镇里一家餐馆做服务员,她小两岁的弟弟跟着父亲到外省去做工人,给别人盖房子。一种辛酸中混着沧桑的感觉铺天盖地地朝我涌来,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孤身一人,是在经历着上天什么样的考验啊。
再见到栗子是两年后了,因为高中学业忙,父母常来城里看我,我就很少回到村里,也没有机会去找栗子。高二暑假一个炎热上午,我跟妈妈去买菜,在村头的菜市场里我看到了挑挑拣拣正在买菜的栗子,我呆站在那里,看着这个俨然像一个家庭主妇一般的女子左手提着买好的馒头,一边用右手在框里挑拣着番茄,一边熟练地跟老板砍价……第二天我到栗子家里去找她,两年不见有太多太多的衷肠需要倾诉。栗子给我讲了她这三年的生活,妈妈离开后,家里负债不堪,多重压力使得爸爸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经常喝酒,自己和弟弟常常挨打。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栗子被逼无奈出去打工,在饭店里又时常受到老板的责骂,客人的刁难,甚至还有一些骚扰。不过栗子在讲述这些的时候似乎是在客观地描述别人的事情,她的眼神里有很多快乐的因子,因为她说虽然困难但也会遇到好人,也会有朋友;她的嘴角是浅浅的微笑,因为她说虽然有很多无奈可她并不想放弃生活,她不喜欢忧郁;她的脸上是满满的坚强,因为她觉得人生总会有不好的事情,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再一次被这个女孩子感动了,不仅因为她的艰辛,更是因为她的坚强乐观。一个月前她的父亲打工回来,所以栗子要回家来给父亲和弟弟做饭洗衣整理屋子,在父亲外出打工的日子里,农忙季节的时候,只是花样年华的栗子还要肩负起田地里的农活。我真的无法想象坐在我面前这个娇弱的女子是如何承受起生活的重担和压力的,这个18岁的女子经历了我30年都经历不够的沧桑,生活于她如此残忍,她却在重重强压下锻造出了这么坚毅的性格。
认识这样的朋友简直就是人生的一笔巨大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