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吹皱了一池浮萍。数珠杨柳已失去了昨日的氤氲,几点荷花淡褪了含韵的香消。昏鸦的哀鸣,撕破了天空的沉寂。
青石上笃笃地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柳欲青迈着八字步,绕着散落的栏杆缓缓地的踱步。一阵微风掠过,吹乱了他微微泛白的枯发。他喃喃地说:十载寒窗,废寝忘食。不为高官厚禄,只求光宗耀祖。明日就是揭榜之日,祖宗之耀,在于明日之幸。望天公垂怜,玉帝降运,也不枉我一片孝义之心……
秋季的黑夜,总是贪恋广宇的襁褓,太阳也很懒惰,迟迟不愿抬头。柳欲青彻夜未眠,看着帘外的黑幕,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呆坐着。说着顺手从案台上拿起一只破旧的灯笼点燃,疾步地奔向城中的布告栏。
城门还没开,路上也没行人。偶尔有几条流浪的猫狗,懒散地游动着。柳欲青颤抖地蜷缩在城门的角落,轻轻地将灯笼吹灭。
太阳渐渐地抬起双眼,天空似乎也白亮了许多。城门也慢慢地敞开空隙,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柳欲青揉了揉干涩的双眼,信步走到了布告栏前。‘应该还有两个时辰就揭榜了吧!’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接着双膝盘曲背倚在栏杆处,空洞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发榜的官邸。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为首的中年人,左右拥簇着腰间跨刀,身着官衣,头顶红缨的兵卒。叫嚣地走到布告栏前,张贴手中的榜文。等他们径自散去时,突然一团黑影将榜文围的水泄不通。坐在人群后面的柳欲青,忽然疯了一样,向人群中挤去……
时间总是在人不经意间,变得虚无缥缈。天色渐渐地昏暗下去,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山后。勤劳的人,早已在酣睡之中。而行人却如鬼一般的消失了。
萧瑟的秋风,肆意地玩弄着沧桑的落叶;在夜色中,好像七月十五的冥币,漫天飞扬发出阵阵的声响,好像幽灵的怒吼,又似孤魂的桎梏。这时,榜文前有一点朦胧的星光在游动着,好像索取什么。
“怎么会没有呢?可能是漏写了吧!不会的!再找找!一定有的!”柳欲青疯狂地在榜文前摸索着,找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终于灰心了。因为,全榜没有“柳”字姓。
柳欲青沮丧地离开了榜文,心灰意冷地走着。手中的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其实有没有灯笼都一样……
夜幕中,他瘦小的身影,与漫无边际的黑幕似乎很不融洽,好像要被吞噬一般。走在走着,他突然间冒出了这样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这次,天公又在考验我。\'说完后,便哈哈大笑。疾步向家中奔去。
柳欲青轻头也不转地向后院的祠堂走去,推开朱红色的门,踉跄地走了进去。默默地跪拜在摆放零乱的灵位面前,此时已是清泪两行。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失声地嚎啕起来。
他实在太疲惫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梦中他梦见了自己的父亲柳止冠。
柳止冠在世时曾是翰林学士,祖上四世都是进士出生。
柳止冠的双眼冷若似冰地看着柳欲青:“想我柳家五世在朝为官,皆为进士而居。然尔辈连举八次而不中,若百年之后,有何颜面,以示祖先?!有何颜面?有何颜面?!”
柳欲青打了个寒颤被惊醒了,轻轻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向众灵位磕了一番。然后,静静地走出了祠堂。忽然之间,他停住了脚步,好像想起什么。然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走出了大门。
他抬头仰望天空,不经意间看见东南方的那座山。此山名曰銘宄山,山峰直插云霄。历朝历代的文人骚客,在失意或得意之时,都必登此山。一则陶冶情趣,二则抒怀言志。“我也应该上去看看”柳欲青说道。
他带上墨宝,踉跄地来到銘宄山下,他要登山抒发胸臆,山坡很陡,山路崎岖蜿蜒。他想:这是对意志的考验。
终于登上了山峰,他精疲力尽地坐了下来。放眼望去,山雾朦胧,山下景色扑簌迷离。一阵秋风吹过,柳欲青颤抖地站了起来。凉风起,意境寒。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年来的苦读,想起了家道中落,想起了梦中父亲的言语……轻轻地取出笔墨,在众多文人留下的墨宝不远处,发现了一块树立的青石。此时的他,思绪万千,心潮跌宕,思想道:我柳欲青自幼熟功经史,长成才高八斗。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举第屡试不中,那堪流落街头。他日破浪乘轻舟,笑看江水东流。想到此处,潸然泪下,临风触目,感恨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