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橱窗

每年年初都是这样，大红色的吉祥玩偶和时髦的变形玩具都被包裹成了新年礼物整齐地放在右玻璃橱窗。相对的，放在左玻璃橱窗的都是店里一年没有卖出去的过季玩具，摆得很多，很乱。相比右边橱窗，也就只有那鲜红一抹的节日大酬宾半价优惠能挣点吸引力。也不是每个家长都会给自己的孩子买最新版的玩具。岁月的摧蚀，让成人丢掉了童真与想象力，为了填补心灵的空缺，替代品货币首选当之无愧。销售员的三寸不烂之舌就是再长三寸，他们还是会认为花那么些钱来买一堆彩色塑料是不值得，但敌不过孩子们的哭闹，往往结局永远都是孩子们得到心爱的玩具。当然，玩具的质量就得不到保证了。为了便宜，一些家长就会淘一些过了季的旧玩具和一些残次品用来应付，这丝毫不影响孩子们对玩具的热爱。而左橱窗就是为这些人设的，半价、三折、优惠这些词语从没有离开过左橱窗的玻璃，这也就是为什么过季玩具会放在当街橱窗了。呆娃娃是左橱窗的老住户了，和其他的布线手工人偶不同，他的嘴角并没有微微上翘，而是像是被一双不讲情面的手用力地拉扯着。当作眼睛的彩玻璃球暗暗的，没什么光彩，阳光照上去也不会发亮。脸颊没有桃红，只有几颗小雀斑，面孔算不上精致，甚至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从远处看还没什么，要是离近看得话，十个人九个人都会说：“真不愧是呆娃娃！” 没错呆娃娃确是很呆。唯一吸引人的是他身上布线外套的那一颗鎏金纽扣，拳头大小，金漆在包裹着钮扣的周边，特别是在傍晚十分，夕阳透过玻璃射在鎏金纽扣上，红橙黄相互交融，光芒夺目而不耀眼，十二分的好看。当然这完全不足于让一个呆呆傻傻的玩具待在橱窗里那么长时间。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玩具店的店长是他的爸爸把呆娃娃摆在左橱窗里，并不是要卖掉他。而是因为呆娃娃喜欢傍晚时分左橱窗的夕阳，不喜欢右橱窗的不间断闪烁的人工霓虹灯，夕阳是为生活而生，霓虹灯是为生活费而生的。这些是店长告诉孩子们的。店长说呆娃娃是他的的孩子，但他更像是一件玩具。像玩具一样不用呼吸。像玩具一样不会说话。像玩具一样触感生硬。像玩具一样供人玩耍。店长还说呆娃娃从刚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希望大家不要见怪。孩子们听到这，往往一哄而散，回了家。也难怪，像这种故事，现在连孩子都哄不住了。店长是不管这些的，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呆娃娃和玩具店，呆娃娃和自己开心就好。有时候店长会把呆娃娃的衣服整整，用一根棉条、些许清水仔细地擦拭着那颗鎏金纽扣。然后把他放回原处，看着清晨的阳光在纽扣上由浅到深，由亮到暗，由黄到红，阳光围绕着纽扣欢快有节奏的跳跃着。一跳就是一整天，一看也是一整天。因为街上的人都知道呆娃娃是“人”，所以，任凭左右橱窗进进出出，呆娃娃不问时事的晒着太阳。再说了，谁会打主意在一个破布线玩偶上，小女孩喜欢大白熊，小男孩喜欢极速车，成人们不喜欢玩具，也就店主喜欢这呆娃娃玩偶，也只有店长喜欢。有人调侃，嘿！你咋把你儿子和一堆破烂玩具堆在一起？店长不说话。街上的孩子们都知道，呆娃娃是店长的孩子。呆娃娃不喜欢右橱窗的人工霓虹灯，呆娃娃喜欢傍晚的夕阳。呆娃娃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大家都不见怪。那人不是孩子，所以他不知道。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发生什么事了，街上的人都明白什么是店长的孩子，孩子们也都接受了店长的孩子。玩具店里，右橱窗人工霓虹灯闪了一年又一年。左橱窗阳光灿烂了一年又一年。忘记了霓虹灯闪了几年，也不清楚阳光灿烂了几年。只知道街上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成熟了，也就不再需要玩具了。玩具店被抛弃了，店长也被抛弃了。玩具店倒闭了，好像是因为店长被确诊为精神病患者，被医院的一群白大褂带走了。玩具店清空了，右橱窗的人工霓虹灯灭掉了，左橱窗的阳光也不知道该在哪里玩耍了。不久，霓虹灯和阳光也都逃走了，只剩下灰尘在店里充门脸了。还特地去街上打听了一番。哦！你说那谁啊！那老头儿，嘿！一傻子，得说玩具是他儿子，吓人家孩子，被人家精神病院的逮走了。啥？娃娃？不知道，一玩具谁还能记住。这人说他是在街上长大。 娘，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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