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是我一个邻村的表叔,傻子不是痴儿,只是精神不太正常,他有空总帮别人干活,村里人都说傻子是个好人,傻子还有个半瞎的娘,他的全部生活就是娘和哑巴。
哑巴是傻子娘给傻子讨的媳妇儿,傻子待她很好,哑巴不会生育,傻子也不介意,干脆就把哑巴当孩子宠着。哑巴虽然哑了,精神也有点不正常,但是她很心疼傻子,她不会做饭,却也想傻子下地回来能吃上热乎饭,就偷偷爬到邻居墙头看人家做。土砌的墙头有些高,哑巴脚下不稳的石头害她崴着了脚,哑巴索性坐在地上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再和点土面儿,那叫一个委屈啊。傻子下地回来看见哑巴这样,抄起铁锨就要去找人算账,他气势汹汹的跑出去又很快跑回来了,他不知道该找谁算账……
清明的时候有赶会的习俗,傻子骑着自行车带着哑巴也去了。三月中旬的天气已是微热了,初春的柳絮柔柔的飞着,蓝天、白云平坦的石子路,傻子哼着不知名的欢快调子飞驰前进,遇见熟人傻子憨厚的笑着打招呼,人家问:“去赶会啊?”傻子憨笑着:“嗯”。走了一路人都只问他一个,傻子就纳闷儿了:怎么都不问我媳妇,明明有两个人呀??傻子到地儿准备下车了,就用胳膊肘往后戳他的哑巴,没有预料中实在的感觉,回答他的只有一团空气。傻子懵了!傻子发疯似得骑着车原路返回找了回去。
原来呀,路上傻子的车骑得太快了,再加上石子路颠簸的太厉害,哑巴也没扶手,就很不幸的被傻子给颠簸掉了……路人看见坐在地上的哑巴就问:“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呀?”哑巴就跟他们比划”掉了”,可是乡亲们都不明白啥意思,于是也在那胡乱的比划着“起来,坐地上危险!”很明显,哑巴听不懂……正当大家伙为难的时候,傻子骑着车赶来了,一看见哑巴好好地,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弯下腰扶起他的哑巴,冲着大家伙儿憨厚的笑笑再次踏上了赶会之路,这次,傻子骑得很慢很慢。
结婚几年没有孩子,一直是傻子娘的一块心病。她对哑巴的态度也渐渐恶劣起来,傻子出门去邻村干活把哑巴托付给了娘,让娘好好照看哑巴。傻子越是待哑巴好,傻子娘心里就越气,傻子娘把哑巴赶到放杂物的小土房里,知道哑巴不会做饭,也不给她吃的,傻子娘每顿就只给自己做一碗饭,有时候做多了,傻子娘就倒给家里的大狗吃,就是不给哑巴吃。傻子在邻村老觉得心里不踏实,在出门的第三天晚上,傻子回家了。他进门就问娘哑巴呢?娘说小土房呢,傻子以为是哑巴自己跑那了,也没多问就端上娘给他的碗吃了起来。
从六点一直等到十点多,傻子等不下去了,他一溜烟跑向小土房。(住的屋子离那小土屋有些距离)他看见他的哑巴姿势不雅的在炕上趴着,哑巴一看见他就直比划要吃……据他们邻居和我妈说的是:傻子为此和他娘大吵了一架,气的他娘直骂他白眼狼。从那以后,傻子每次出工都是当天就回的,娘走了之后,傻子干脆去哪干活都先问:“你们让我媳妇跟着,工钱能少,不过你们得管她吃饱,中不?”现在搁农村谁家也不缺吃的不是?也没有人跟他计较,于是,傻子就带着哑巴高兴的上岗了。傻子踏踏实实的干了几年活儿,买了辆摩托车,盖了一间小砖房,俩人的小日子美滋滋的。
过年放假回去我堂哥结婚,时隔几年我又看见这位憨厚的表叔了,他比前几年胖了,也白了,他问我:“俺妮儿回来咧?”我就跟他说开话了,他句句不离我婶子(也就是他的哑巴),那一瞬间,我恍然觉得他们已经分不开了。末了,他告诉我说晚上要早点回去,我婶子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临走时,他喊我妈:“嫂子你给俺用熟料袋装点干净饭菜,俺给咱哑巴带回去嘞。”说话时他很腼腆的低着头。我大伯也要去买东西,刚好和傻子叔同路,就让他等会儿。说完就进屋换衣服了,只见傻子将我妈给他装好的饭菜双手捂着,等了有五分钟光景吧,傻子叔告我妈说:“俺嫂,俺不等了,要不回去都凉嘞,走咧。”我和我妈把他送到大门口,看着他骑摩托车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我妈说,别看人傻子,人家待人家哑巴那叫一个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