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以后要是考上清华北大那我们就好了,你要攒劲读书呀。
对于乡下的人来说,清华北大是相对来说在新闻联播中听得最多的大学,于是很多的学子就把它作为了目标,只是那时候的你还很小,对于才读四年级的你来说根本就不明白大学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既然大家都说好,那就是很好了咯,而他究竟知道多少就不知道了,只是时过境迁,你没有实现他的梦想,没有满足自己的诺言,只是入了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专科,没有目标的选择了专业,仅此而已,于是,便也注定了很多。
他说:再欺负她的话,你们就等着回去吃竹笋炒肉吧。
小时候的你就很乖,加上家里到学校的路途一边是并不高的山,一边是农田,所以起初总有些调皮的男生在半路上吓唬你,于是,他有一次特意去送你,在路上的时候很凶的对那些小孩说的话,兴许是他的气势压住了他们,兴许是小孩子都害怕家里父母的打骂吧,反正从那以后倒还真的没有谁再欺负过你。小学的学校离家里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每个开学的时候每个学生必须上交一石八十斤的米去学校,他就那么给你挑到学校,虽然每个学生的家长都一样,只是年纪上的差距让现在的你才懂得心酸。
他说:你要是哪天能把我画出来就好了。
他笑笑的说出这句话,到现在你都不明白这句话中,是他对你的鼓励还是当初的不屑。那时的你小学刚好学画画,就那些小花小草之类的,后来老师给班上提供了几本童话故事书,你根据格林童话中一篇带有插图的鹰画了下来,自认为画得很好,到处拿去炫耀,然后他笑笑的对你说了这句话,当时的你,听了这话之后,就经常去院子里一户人家玩,只因为这一户户主的儿子是学画画的,他们家的墙壁上到处挂着素描,有上色的,有没上色的,有拼盘,有人物,有风景……只是,这些年过去了,画画的梦早就被扼杀了,起初是因为大家说你根本就不是那块料,然后就屈服了,现在才明白,没谁一开始就注定是哪块料的,即便注定了,你依然有机会变异,只是错过,现实已不允许,青春已不等候。
他说:不要与人争,不要浪费粮食,不要调皮,不要捣蛋……
他说:……
……
他教你学煎蛋、煮蛋、炒蛋,煮饭……
他教你学走路,学说话,学洗衣……
他教你学着成长,学着相处,学着忍让……
……
他说:我吃不下饭啊,你要好好读书,不要省。
她说:他说不出话了,有什么事情我再给你打电话了。
只是那天你错过了那个电话,错过了班车,到第二天才回去,你没有情绪失控,你很好,你静静的坐车,转车,回家,快到的时候,听到了哀乐,忽然觉得像是什么被确定了一样,手中拿着线香和钱纸,在炮火的迷乱中茫然的走到灵堂前,双手颤抖的点燃线香,木然的跪在已经准备好的跪垫上,拜三拜,脑中一片空白,连眼泪也没有了方向,起身,转向屋内。而后平静了颤抖,默默的注视着遗像,笑容依旧,皮肤还是比较白的,略微有些发福,然后忽然觉得,好像有些人就真的这么没有了。最后一晚祭祀完后,开棺,有人说,想来看的就看一眼吧,最后一眼了,以后就真的只能看着照片了,胆小的就别来了。你起初还怕,但还是默默地跟着表哥去了,你紧紧的拽着表哥的手臂,由起初未知的害怕,到看到那熟悉面容后的淡定,再到最后在嫂子狂哭的泪水中终是没能忍住悲伤的眼泪,没有哀嚎,只是静静的静静的,就像他那么静静的静静的“睡”在那里一样。
雨不停,悲不断,念不绝。
这个季节,也本应该是农忙,翠绿的秧苗才刚刚被赋予成长的机会。也许生和死只是一个转念,即便朝生晚死的浮萍,依然有它们的故事和美丽。
出门的那天,你黯然的走在后面,撑着雨伞,踏着泥巴,默然数着眼泪,因为他有儿子,按辈分,你只是一个远房的亲戚,一个被称为侄女的亲戚,很多的事情你都没有资格,你只能恪守本分,你不甘却也的确无奈,你不知道那些人中谁是真的伤心,谁是逢场作戏,你只是觉得很累,很可笑,原来,是自己还太小,不明白所谓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