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离开后的几十年里,祖母一听到祖父的消息,或者是那些那个时候被抓去参军的士兵的消息就激动得不得了,她也请过很多人帮她打听,但是几十年过去了,祖父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奶奶说,自祖母收养她的那一年起,每个月都要做一双新布鞋。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祖母生病之后还保持着,眼睛花得看不到针头就叫人帮她穿好。一直到她离去前的几个月手实在没力气动了只好收手了。至今那些新布鞋还放在家里,上百双的新布鞋用一个大纸箱装得好好的。
祖母最珍惜的是跟祖父一起拍的那张老照片,她常常说那是她一生最珍贵的东西。老照片被祖母保管在一个刻着古老花纹的木盒子里,那个盒子里面装的都是祖母最珍贵的东西,还有曾祖母留给她唯一的嫁妆,一对玉坠子。那个木盒子常年都放在祖母的床头,听奶奶说,祖母每次出门之前,都要将盒子检查,看到照片还在才能安心出门。
每次吃饭的时候,祖母都要把那张老照片摆在餐桌上,然后呐呐自语。其实是在跟祖父说,今天她做了什么事,晚饭准备了什么。吃完饭之后,她都会用手轻轻擦拭着那张老照片,然后又轻轻的将照片放进那个木盒子里。
有时候农暇时,祖母也会常常自己一个人拿着那张老照片到河边坐着,望着天空的方向,这样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老照片经过岁月的摧残,已经有点磨损。照片里的人也有点面目不清了,年老的祖母老眼昏花,其实是看不清照片上的人儿的,但是我想她那份绵长浓厚的思念足以可以让她见到千里之外的祖父,所以她才会那么坚持着。
奶奶说,祖母生病住院的那几个月里,精神好一点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病房的窗户边看着那张老照片然后默默的流泪。临终的前几天,老太太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日子不多了,还不忘嘱咐奶奶要接着寻找祖父,那张老照片就可以当做重逢时识别之物。祖母还说,若她走了十年之后还是寻不到祖父,就把这照片烧来陪她。
祖母临终前的最后那一刻,手里也是紧紧的撺着那张老照片,嘴里一遍一遍的喊着千里之外的祖父的名字。
祖母的一生所有的感情寄托都给了那张老旧的照片,一张老照片承载了她一生所有的情爱,她这么多年来的孤独苦闷,我想只有那张老照片才能了解。
祖母不知道,在她走了的第四年,两岸就实现了三通,她日思夜想的祖父变得不再那么遥远了。
我们都不确定祖父至今是否还健在,但是我们全家人都将那张已经有点磨损的老照片好好的保存着。我们都相信,始终有一天,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祖父,那张老照片,也一定可以在我们重逢的时候用上,我想,祖母在天之灵一定也这么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