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第几次失眠了,也不记得第一次失眠的情形。
这感觉颇似蒋捷诗中所表达的意思。少时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许是某次感于对失眠的的好奇而放弃了睡眠吧。而今的尴尬在于,甚至找不到一个失眠的理由却丧失了正常睡觉的功能。一闭上眼睛,各方思绪纷至沓来。想人类几千年的纷纷攘攘,想古往今来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仿佛看到那些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学者;那些马革裹尸、战死疆场的戍边将士;那些红颜易老,痴心不悔的女子;那些出将入相、才高八斗的能人;那些潇洒江湖、横笛听雨的侠士;那些运筹帷幄、谈笑覆敌的智者……
千年不过弹指,可说的故事却不少,可叹的红颜亦非屈指可数。
或许跟男尊女卑的事实有关,历史上留下记载的女子大多仿佛总是被当做物品辗转于男人之间。我无法看到朝歌城破时妲己的眼神,我更无法真实了解那些眼神背后的含义。此时我不想牵扯所谓女娲降旨之说,仅想从凡人角度思考那个总被人指责为祸水的女人妲己。
关于她的故事我也只是从《封神榜》等小说或电视剧中得知些许。但所说大致相差无几。无非是说她蛊惑纣王,淫乱后宫,祸害朝堂,鱼肉百姓。还有那些酒池肉林更坐实了她红颜祸水的罪过。自古红颜祸水的例子不少,后来更有貂蝉、杨贵妃、飞燕合德之流。然妲己却仿似成为反面教材首选案例。
最近清宫戏犹盛未衰,我却再忍受不了戏中人物的装腔作势时的期期艾艾。讨厌那种三千后宫里唯恐天下不乱的你争我夺,厌倦了下毒、自残的诡异戏码。相信现代人多是对那种隆恩雨露颇为不屑的。但不同的时空却有其特殊的游戏规则,在以皇权为尊的世界里,当军队掌握在皇族手里时又有谁在光明正大地鄙视了它之后仍安全无虞?无论是不屑蓬蒿的太白,或是嘴硬的白衣卿相,纵然才高八斗、心高气傲,最终抵不过沦为时代的牺牲品。至于名声,那是后话,正如画家活着时的作品总比不过闭眼后的市值。所以,虽然我对古代后宫女子的生活方式嗤之以鼻,却也明白她们的一举一动无可厚非。甚至算得上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作为。
内因永远是最根本的。商亡并非源于妲己,她不过是百年沉疴爆发的契机。懦弱无知的人才不敢探寻历史的真相,宁愿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妲己逝去前是微笑着的吧!生而为人,她为自己谋取到了一世荣华;生为女人,她争到了荣冠三千的恩宠;至于那些死后的蜚短流长就任由无聊人士传播又有何妨?毕竟茶余饭后的人需要消遣的,尤其是那些无所事事的人。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历史从不缺美人,所以虽然人们喜欢美人,却也总学不会珍惜美人。我对另外三人无甚大好感,我从不相信范蠡会带着被她利用过的女人离开,也不耐华清池里的鸳鸯戏水,更不喜离间董卓吕布的二流戏码。唯有那落雁之称的昭君倒令给我与众不同的感觉。究其因,恐怕也跟自己近年来对北方萌发的好感有关。我许是喜新厌旧的,不知何时,我对文人墨客盛赞的江南也失去了兴趣。开始厌烦起斜风细雨的软弱无力,讨厌杨柳风飞的离愁别绪。温和到了极点却是懦弱,正如那繁盛前夕的大汉王朝,弱到动不动就送女人去平息纷飞的战火,扬汤止沸的背后是治标不治本的短视和无能。
你是一个传奇,你的故事里你是主角,煌煌大汉那时也不过是你的陪衬。去他的高贵公主,去他的贿赂潜规则,去他的汉元帝,去他的大汉王朝,我们大不了不在长安玩了。
失意丹青,远窜异域。
车毡细马,别长安、出潼关、渡黄河、过雁门 。大风掀起车帘的一角,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你在想些什么?出塞的那一霎那,你可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还是聪慧如你,早已计划着未来应对的一切?世人皆言昭君出塞后,汉匈两族团结和睦,国泰民安,边城晏闭,牛马遍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弋。世人却不知道黑夜里的你流了多少眼泪才换的他们所见的欣欣向荣,他们少有人知道“父死,妻其后母”的异族风俗又榨取了你多少泪水。你爱呼韩邪吗,面对雕陶莫皋[1]的十一年可磨平你的棱角?鸿嘉元年,你三十五,再次丧夫。你也终于解除了婚姻的羁绊,那年兄妹相见,你又作何感想?“新”篡“汉”,边疆迭起,粉饰的太平也难再维持,你也溘然长逝。你曾说:“南望汉关徒增怆结耳”。而今埋骨他乡,墓烟朦胧,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昭君,你是心有怨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