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相约星期二》被自动还书系统吞没的时候,我终于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这本书只在我的书包里呆了两天,它很薄,却很重。
这是一个老教授的死亡历程。它越是用平静的调调来讲述,我却越是感到压抑和难过。
越往后翻,就越是接近那一天,以至于我要放慢速度,时不时地从书里跳脱出来,吞咽我满眼的泪水。
我还是这么容易被死亡触动。
记得小时候,我喜欢在老家的村子里游荡,那时候村庄里面就几乎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了,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死亡。
乳白色的骨灰瓶在那个冬日丰满的阳光里反射着温和的光芒。邻居们和路人在围观,刺耳的音响已经取代了笙和唢呐,泛着光泽的骨灰瓶取代了沉重的黯淡的木棺。老人的子女们忙碌着,忙碌着什么,我不知道。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明,这是一场洋气的葬礼。那个时候的我,对于死亡还没有什么理解,我也不认得这家人。只是那个场景,就那样定格在我的脑海中,至今想起来,恍如昨日。然而我就在那样的锣鼓喧天,那个澄黄澄黄的冬天的上午,终于把郁结于心头的难过,升华成了一腔泪水。
现在看来,那是一种本能。对于同类同族生命殆尽的认识,使我震撼,使我敬畏。
我在最近的五年光阴中,告别了两位亲人。书里说,面对死亡的时候,你不要走得太快,但也不要停留得太久。我的外婆,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发脑溢血,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生命状态是在活着和去世之间,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年多,外婆才最后去到那个世界。我不知道改如何界定太快还是太久。我的奶奶,辗转于各个医院,生命在一次次奔波和医疗检查中,没有停止走向终点的步伐,这个过程中,我只见过她两面,一次是她在沉睡,浑身肿胀,另一次,她静静地躺在老家的客厅——临时的灵堂里,穿着她生前准备好的衣服,口含手握着她生前备好的器件,被子孙们送往她生前选好的墓地。我因上学之故,没有陪伴她们走过最后的旅途,没有见过她们离开那一刻的模样。她们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只丢下两座坟头,给活着的人留个念想。
我在书里读到令我耳目一新的生死观。教授说,不要告诉我的儿子们,我不希望我的死亡打扰到他们的生活,那样一个人的痛苦就衍生成了全家人的痛苦。我非常赞同,但也只是赞同而已,我没有把握在我面临死亡之时能像他一样坚强,更没有把握甚至不会在我的父母病痛之时在远方流浪,那样我会受到良心谴责并懊悔终生,毕竟这是我这二十年来我的文化赋予我的东西,它太厚重太悠久所以我毫无胜算。
因为有爱,生命才可以延续。我们的音容笑貌,以各种形式存在于那些走进我们生命的那些人的生命里,生命因此得以延伸。死亡终结了生命,但没有中介感情的联系。
三个月后,我要跟随我的父母亲人,走上山头,掬一把黄土,撒在她们的坟头,点一炷香,祭奠这又一年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