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左手拿着水烟斗,右手拿着烟丝,干瘦的身体微微地斜靠在门边上,正好挡住了光线,屋子里显得阴暗而神秘。熟练地抽了一口烟,而后烟又从鼻子里喷出,画出一圈一圈的花纹,慢慢地飘向远方,渐渐地被天空同化了。小时候,总觉得这是一个很神奇的魔法。黝黑的脸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的眼睛,凝视着四周......
秋日的天空明净而略带忧伤,留不住一朵云彩,只有几只风筝点缀着天空。晒谷场上,拉着线,看着风筝,快乐地奔跑,小孩子总是最好的,简单而快乐......云淡风轻的秋色,藏不住人们脸上的末日愁绪。
屋子里,电视开着,滚动播出着关于“世界末日”的消息。厨房里,老妈一边做着饭,一边听着新闻,爬满皱纹的脸上,暗黄而无表情。小时候,她总是充满希望地对我们姐弟几个说:“你们看,这些小猪崽,一天一天地长大,很快就可以出栏,你们的学费就有着落了......”而最近,她看着看着那些活儿,总是喃喃自语“长得再快,又怎样呢?”,便默默地转身离去。想想也是,一个农村人,耕作大半辈子,为的是自己的孩子可以走出这山野之地,期盼老了可以过点安稳日子,眼看着这即将要实现了,却不料碰上世界末日,这谁也难以接受。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而这一切做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啪”的一声,老弟的房门又关上了,学校停课那天,他从学校背回来了一大包科普类的书籍,然后,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闭关研究。确实,对于一个崇拜科学的人来说,2012世界会毁于一个古老的预言,这的确很滑稽。
我从一间废弃的房子里,弄来一个小花盆。那所房子的主人年头就举家赶赴西藏了,据说那有诺亚方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电影里是这么说的。至于我们为什么不去呢?不是因为我们有足够的勇气直面灭亡,而是我坚信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可以买到船票或足够强大的特权让我们登上方舟。想罢,我把花盆捣鼓干净,换上新的培养土,把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土壤里,浇上水,放在有阳光照射的地方。花开花谢,生在死亡,这一切大自然都有规律,那么我们又在恐惧什么呢?
“嘿,种花呢?”大姐走了过来。她今年二十几岁,大学毕业,刚开始工作不久,如花的年纪,一切才开始。
“嗯,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花开?”对此,我还是有点失落。
“哎,也许,花开花谢,我们还在,这也说不准。”看她面带微笑地看着花盆,似乎心情不错。
“呵呵,这也是。”我的视线离开花盆,稍稍瞅了她肩上的背包,“你这是要去哪。”
“出去走走,上学时,夜以继日地读书;工作时,马不停蹄地赚钱;忙忙碌碌地生活,现在正好可以停下脚步,做点一直想做而不该做的事......”她顿了顿,看着夕阳,柔和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静谧而安和。
我感到惊讶,“那......那目的地?”
“这个嘛,走到哪算哪。”说罢,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而后她便向我挥手告别。我看着她的背影,呆呆的呆在原地,没来得及挽留她,也许,我也并没有要挽留她的打算。她走了,就这样潇洒地走了。我不知道生活有没有欺骗我们,然而她的确束缚了尘世中的我们。秋日,落日显得有些柔和,乖乖地挂在那棵很高的树丫上,时而,有几只赶着回家的小鸟匆匆而过。
辗转来到了冬季,刮了几天凛冽的北风,树木再也留不住叶子了,到处是光秃秃的一片。天空蔚蓝而明媚,而空中的风筝却一天一天地多了起来,尽管这不是一个放风筝的季节。晒谷场上,小孩、大人、老人......他们奔跑着,跳跃着,欢笑着,仰望着天空,目光聚集在一只只美丽的风筝上。冬日的阳光洒在人们的脸上,褪去了昨日的疲倦、疑惑、愤怒、哀怨,只剩下淡然,与世无争的双眸。阳光斜照在屋顶的瓦片上,亮得刺眼。老爸、老妈坐在屋前,时而说着过往,时而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的温度。似乎,他们也渐渐地放下了,开始享受遗失了过往。老弟也放弃了研究,现在没日没夜地追看柯南,过去为了学业,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可好。看着放风筝的人们,还有爸妈,有时,我会在想,如果没有世界末日,这样的画面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也许,忙碌一辈子也未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