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美丽的姑娘,身穿一件高领羊毛衫,外套一件花边女式白西服,一双运动鞋,一件牛仔裤。坐在那里略微显得有些文静,手交错的放在腿上。那是一双洁白的手,手指纤细,骨骼明显,但又不会让你觉得太过骨感。
突然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手上。它的出现,使我的视线也转移到了它的主人身上。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外套一件防水略棉灰夹克,同样是一双运动鞋和一条牛仔裤,右脚鞋带散了,牛仔裤略微发白。让我感到不一样的是他带着一副墨镜。
十一月的南京,阳光已经不是很强烈了,即使在中午十二三点,给人的感觉也是暖暖的,而非热烈的。那为什么会戴副墨镜呢?是为了显得自己帅?但是这年头年轻男生耍酷扮帅基本不用墨镜了吧,墨镜似乎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流行的东西了。看他们的样子也就二十五六,虽说穿着不是很潮,但思想也不会如此落后吧。
女孩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并俏皮地说了句:“别这样,你离我远点。”我无法用“俏皮”以外的词来形容了,她微笑着看着男孩,身子朝着她的女伴靠了靠。我看的出她的内心是不排斥的,但作为一个女孩子,她要带着些许矜持。若是只听这话,虽说声音甜美,但也是伤人的。恰恰是她的动作,她的微笑,让我觉得很是俏皮。
哦,他们不是两个人,是四个人,男女双方各带了一个人。这也是我觉得是相亲的原因。我在地铁上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相谈甚欢了,那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或者是已经在哪里初次见面相互了解后,结伴准备去哪里了。
女孩的女伴顺势将女孩搂在怀中,而男孩似乎要向女孩说着什么,也许是甜蜜的话,也许是一段小故事——因为之前他们在谈论着一段关于男孩的糗事。女孩可能是觉得过于亲密的缘故,一直躲在女伴怀里。我注意到男孩的眉毛在不停地跳动,但看不到眼睛,不知道他在做着什么表情。
男孩的同伴在玩着一张纸片,把它卷了起来,然后拿到眼前,看了看又摊开,我不知道这是在干嘛,许是无聊打发时间。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又不停地眨着,有时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大,不一会儿换一下;有时会两只眼睛眯起来迎着阳光。同样,他的眉毛在不停地跳动。他应该不是在做鬼脸吧。你看着他笑嘻嘻地在那超乎常人的眨眼,你会觉得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两人四条眉毛的跳动,让我有了一种想法——他们的眼睛有病。如是一想,我将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女孩的眼睛上。
天啊!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在她清秀的脸庞上,有着些许的碎发,额头的刘海随着地铁的摇晃左右摇曳。而她的眼睛被一层灰蒙蒙的塑料膜似的东西覆盖着,显得那么的无神。一下子,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微笑,所有的俏皮,都随着她的眼睛而灵气尽失,如一个空洞的无神的木偶。
这是我难以接受的事实,她不是盲人,这种病可能还有得治,还好,不算最坏。我如是的跟自己说。他们的爱情让我想起了《开往春天的地铁》里的大明和天爱,同样是地铁,却是不一样的结局。
“我上次去了上海,然后做飞机回大庆,但是因为下雨,在哈尔滨停了,第二天才回家。”她很开心地与男孩交谈着自己的旅程,男孩似乎在回应着什么,因为地铁到站,我没听见。
“我们在哪下?”这是女孩女伴问的,她的眼睛倒是没问题,也许是因为不放心女孩而出来的。那么女孩一个人去上海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呢?
“羊山公园,你会看到……”又是该死的地铁杂音,让我没有听到重点。“看”,他们在用眼睛看,他们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们从来都没有抱怨过这个世界的不清晰吗?他们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眼睛吗?我想一个正常人肯定抱怨过。但他们依旧在“看”,用他们那双不甚完美的眼睛在看着这病态的世界。也许在他们眼中世界很美,即便不清晰。他们对着这个世界充满着向往,充满着爱,对未来充满着遐想,对阳光充满着渴望,我想至少现在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