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C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后来见过她一次,C比以前有了进步,她更懂得了时尚,更懂得了如何让自己焕发容光。他没跟她交谈,他有些伤神,他愿意看见C变得更好。
他背着书包下了楼来,天气格外的好。院里的植被极多,地上全是阳光透过枝叶撒下来的光点,土地有些干瘪,不少块儿都被人翻新过种上了蔬菜。他来到车棚,自从C不在后自行车也不常骑了,车上都是土,他稍作清洗,然后迎着晨光骑了出来。
街上人不少,商贩们正干的火热,学生大多是男女两人一对,柔情蜜意,如胶似漆。小吃摊都挤满了,桌上摆着金黄的油条,乳白的豆浆,腥红的腐乳,翠绿的葱花。校门口停了不少出租车,这几天毕业生离校,司机们都过来抢生意。
那个男人被小情侣吵得烦了,提着行李袋蹲到了亭外的石阶上,佝偻干瘦的身躯越发突显出他这半生活得多么卑微。B凝视着他,觉得很悲伤。
B有个梦想,就是表演。他觉得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爱好。他疯狂的迷恋与之相关的所有东西,从文字到舞台,从舞台到银幕,从国内到世界,从商业到文艺,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每当一个人,他总是忍不住会模仿,甚至有时与人交谈,他都要将那些戏剧性的东西抖擞一下。阿伦。达伦诺夫斯基的《黑天鹅》中的尼娜和《梦之安魂曲》中的母亲都让他同情并且敬佩不已。
他曾对此满怀激情,但往后的日子,这个梦想却日渐悲凉。没人左右他,但潜移默化中,他自己发觉了这有多不切实际。我们立足于这个社会中,各种各样的责任与牵制让我们无法独善其身,随心所欲。我们心甘情愿的放弃憧憬与希冀,我们别无他求,我们诚挚的、恭敬的、小心翼翼的交出我们的一切,只为能尽快的、简单的、安全的为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找个看似可靠的保障,然后我们再融入这日以继夜奔波的、麻木的茫茫人海中焦头烂额的忙活,最后变得自己也不认识自己。整个人生就这么多。就这么多?
梦想破灭后,他不敢正视生活。
道上满是拖着行李的毕业生,学生生涯才刚结束,他们便要为生活逼得奔波上路。B小心绕过他们,在路旁的树荫下缓缓行驶。他想一年之后,他的出路在哪里?他能干什么?他想不出来。管他呢,反正还有一年。刚出来这段下坡路还比较好走,迎面细细的微风吹遍了他身体的每个角落。他觉得很舒服,日子很悠闲。
将近中午,老人、小情侣已陆续离开,B想,有个安定的家真好。中年男人似乎在等讯息,频频掏出手机来看。他打开行李袋取出套叠得很整齐的新衣服换上,深黄色衬衫,褐色料子裤,发皱的黑色皮鞋,又去水边理了理头发,人精神了不少。他把旧衣服认真包好,然后在长椅上铺了几张大报纸,把行李当枕头,不久便沉沉睡去。他一定太累了。
太阳当空直晒,厚重的热浪压得谁都喘不过气,除了虫鸣鸟叫以及汽车偶尔驶过的呼啸声,偌大一个公园仿佛都静静的午睡了。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到附近小区里“噌噌”的吵菜声,锅碗瓢盆“叮叮铛铛”的响得格外温馨。这光景时常让离家的人落寞与伤神。
小区里有四栋二十几层的高楼,坐南朝北,依次排列。B常会仰望着它出神。这般酷热难当的天气,那些房子里的人一定在酒足饭饱后吹着舒服的凉空气懒散地享受这轻松、惬意的午后时光。B倚着凉亭的一角,觉得自己像只蚂蚁。肚子饿了,他掰开方便面嚼了几口,干得可以,又灌了几口矿泉水才咽下去。
读书读不进去,他倍感无趣,决定离开。中年男人还做着美梦。自行车是热得不能骑了,晚上再来推。
他魂不守舍地在街上走。他身子发虚,渴望静下来,但绝不想回宿舍,又没有地方可去,哪里都是人,这个世界太吵了。脑袋闷得快要裂开,眼睛被晃得难受,背上全是冷汗。他经过一所学校,门口十几个跨着山地自行车的学生,统一佩戴白色太阳帽,身着黄色运动衫,有说有笑。男的俊俏,女的靓丽,个个英姿飒爽,蓄势待发。B从他们身边走过,这些人看来最多不过是大一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