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哎呀”一声,随即一个踉跄,两手向前一送,平端在画板上的画笔一下子全都撒落下来,掉了一地。
我停下来看了看她,还有那撒落一地的画笔,心想:“要不要帮她捡呢?”
她殷切地望着我,脸上的神情让我觉得诡异。
她是故意的!我读着她脸上的表情一下便参悟了用心。于是我忿忿然别过头去,大踏步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然后,然后?然后……然后当4节水粉画课结束,在我快走到教室的时候,她从后面追上来,冲到我前头,一下子扎进对面教室,“呯!”地一声砰上了门。
恩,那一下砰门声真的很响……响得以至于头顶上天花的铑粉都被震落下来,扑在我的脚下。
再后来进了大学,我才发现原来夕阳并不是一天中最无限好的时候,真正无限好的乃是在夕阳的后头。每到一天中的这个时候,在寂静的星光下、在柔和的晚风中,总能看到草坪上、大树下、小河边……只要是稍有诗情画意的地方,就会有一对对情侣抱膝或者不抱膝而坐,用耳朵和后背见证一旁夜色的美好。
这时候的我仍不知道什么叫恋爱,只道是像他们那样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化身为一道若隐若现的夜的风景,那便是了。
直到某一天某一个时刻,我发现了一个坐在教室后面的女孩。
那天她穿了一件红底碎花的雪纺连衣裙,身上的肤色如同象牙一般自然健康。白皙的脸颊边晕出一抹胭脂的飞红,两颊经烫染过的浅棕色的头发柔软地披在肩上,微卷的发梢搭在隆起的胸前,手指在发梢上不经意地打着卷,有着一百二十分的温婉可爱,漂亮得如同金庸笔下的王语嫣一般。
就在我看得愣住的时候,她抬头看向我,浓密的睫毛下双眸像小鹿的眼睛那样楚楚动人。
我不由心中一慌,忙回转过头去,佯装镇定地抬表看了看时间。
又过了一个礼拜,当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她走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
这一切来得太快,我还不及细想,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香气。这香气猛渗透进鼻腔,使得我的大脑一阵晕眩,在眩晕中我似乎听到周围不断有窃窃私语在空气中摩擦。
我忐忑不安地支起头,缓缓将视线分到左侧,最先看到的便是那一绺漂亮的棕褐色长发,在那长发上有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一路抚着光滑的发丝向下直到发梢,继而又再重复一遍这个动作。
动作很美很撩人,我心说。
不过,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撩拨之后有一张惨白的脸侧了过来。
说那脸惨白,是因为上面涂了厚厚的粉,厚到已瞧不出血色。我想倘若是对着这脸吹一口气,扬起的粉尘一定会让我即刻打出十七八个喷嚏。
因此我的腮帮只是刚一鼓起,便又蔫下。
而那满是粉白的脸上,此刻正有一双烟圈眼撩视着我。这双眼睛似笑似嗔、妩媚妖娆,像是黑夜里闪着光的狸猫的眼睛,仿佛便要将我的心一把俘获。
旋即,她红唇微启,夹着冷风,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进到我耳朵里。
“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呀?”
......
自幼儿园到高中,我所接触到的都是一些很女孩的女孩子。我原以为但凡称之为女孩子的,大抵都是要面容清秀温婉可爱,又或是羞涩裨敛略带俏皮,哪怕是有点儿小脾气,等等之类。总之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不施或者略施粉黛。然而此刻在我身边坐着,不久之前还是甜美温婉的女孩子,如今却变成了脸粉白、眼黧黑、唇鲜红的封面女郎,顷刻之间将我心中对她所有美好的勾勒尽数消殒殆尽。
这一堂课,我在不安、不安和不安中黯然度过。不安的是,按照经验我唯恐她会做出过激的举动,好比拿东西砸我、拿东西砸我和拿东西砸我;黯然的是,自己刚心仪上一个女孩子,就险些被她吓死。我想如果在吓死和砸死之间做一个选择,我宁可选择被她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