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么不甘与心痛,她好怕好怕离开。夜里,四周安静的苍凉,父母趴在床边沉睡,这时候一切一切都让她害怕。打点滴的声音,心脏图跳动的声音,月光与看不见的远方。她觉得彻骨的凄凉与孤独。
头发落完那天,她拿着镜子看着。一只手拿着镜子,伸出另一只细的枯瘦如柴的手指抚摸她的头,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腮,她的唇。镜中的人不知何时已潸然泪下了,眼泪流入她心底,浇灭她的希望。
她偷偷出去了。车子来的那瞬间,眼前浮现是父母的脸,她对他们笑,眼泪滴在尘埃里。
一切,都会结束了吧?
这样真好。
醒来,是父母老泪纵横的脸。他们无法抑制的抱着她,在她面前痛哭,哭的她心都碎了。她想原来劫后重生感觉是这样的,她想原来活着那么好,能痛能哭,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她想活下去,她想活下去,至少陪他们活下去。
她恍惚记起有人救她,问父母,他们支支吾吾。最后她发了火,他们才吞吞吐吐说,她久久低头没说话,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抬起头脸上挂满泪痕。她发了疯似的挣扎去看他,那么固执与决绝,最后她又看见无尽的黑。
她还是看见了他,他安静躺在病房里,眼神空洞。她踟蹰了很久,还是推开门,他连眼皮都没抬。她很局促,想先道谢又想先道歉,最后不知怎样大哭起来。他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好像想起什么一脸惊讶。她还是边哭边说完,她觉得他一定觉得不值,为了救她,毁了他呀!他还这么年轻,这么年轻呢,失去双腿他怎么活?她好恨自己,好恨好恨。她不敢问他恨她吗?她都恨自己了,她怕得到他的肯定,她会崩溃的。明知道是这样,只要不说她就不会那么痛,就不会那么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人总是知道什么却不去挑破,只想留下些什么期望,或逃避什么,或自我安慰罢了。自己为自己造一个壳钻进去,不去看外面,只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很平静,平静的只听到她陆陆续续的啜泣和挂在墙上的钟一秒一秒的敲打见证时间的流逝。很久他说:“事情都这样了,什么都没用了。你不必自责,换做是谁都会那么做的。”
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字像针,每一字刺痛她一下。沉默一分分加重,她没法面对他,她总是想哭。
她努力配合治疗却还是越来越虚弱。可她不能死,她的命不再是自己的,是父母的,也是他的。她总是抽空去看他,隔着一扇门,她无法面对他或者无法面对是她害了他这个事实!
她总是一遍遍自责,一遍遍骂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现在,她想她自己该释怀了吧?折磨自己那么久了。
她哭,她将无助与委屈和压抑很久很久的知名不知名的情绪一并哭出来。她大哭,他振作起来了。她痛快的哭,她要活,要好好活下去!哪怕不能,她也要努力走完最后的人生。
窗外阳光半倾城,阳光直直射在高大的树木上,绿色的树叶流动金黄的血液。被楼层挡住的阴影下面也有绿色的小草正在茁壮,那里面有朵红色的小花在摇曳。她觉得那真好看。
她拿起电话:“妈,今天来给我买一个红色的帽子可好?”
我真吗没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