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我不知道是否在随着自己的本心运行。
湖广和四川在两个方向。
顺江而下,能够到达湖广平原,哪里水肥人美,河网交着。那里盛产大米,金黄的,大都卖到了北方。那里的人很多,大家都在沿着大米运输的轨道行驶,汇成一股洪流,高矮胖瘦。有的人被超出了,有的人被挤下了轨道,自然是矮的和瘦的。滚到道下的人很惨,溺死在水中,或者靠着什么的,与螃蟹争些鱼虾吃。
人流还是向前,没有彼此的顾视,没有相互的交谈,因为大米在这个季节很值钱,运到北方去,尤其是北方最出名的那个市场,会卖给那些在龙脉上盘踞的人们,使能卖出一个相当的好价钱的。
如果逆流而上,则是向着四川方向的。只是向着,不敢保证到达,或者不能说是安稳的到达。
首先是风。
风是你所驾的船的大敌,风能够吹裂小姑娘的红脸庞,还能在男人手上撕出一个个口子,顺风夹带的大块儿沙砾层出而来,足以使你或者更强的一个人顿时产生绝望之心。
还有沿江的山民,他们不会在乎你乞盼的眼神,他们会在你急切的呼救声中转身而去,因为山上有他们自己耕种的苞米,呲牙裂嘴,牛鬼蛇神。比起你的漫漫征途,他们更关心那些苞米,仿佛已经忘却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几十年前,他们如同我一样漂泊在激流与风沙中,江边的原住民将他们救上岸,于是就连滚带爬的大呼侥幸,从此熄了去四川的心思,安心的耕种苞米去了。
我相信北半球的大陆风会有停止的时候,因为这是季风。就算我去四川的时机不对,可是已经登上了船,就只能迎着风沙而上了。买这艘船时我是孤注一掷的,已经花尽了身家。
在江上游的成都平原,有着一片沃野。那里出产一种蔗糖,味道甜美。因为四面环山,所以有“盆地”之称,这里道路断绝,交通不便,蔗糖无法运出,所以他们是自产自消,很便宜。
平原上的人过着单调的日子,但从他们细嫩的双颊中可以看出生活的滋润,每一天都能胖上不少。
这些人无法到北方去,北方的人虽然也很需要蔗糖,但只能望山兴叹,他们就近从江边的人们手中买走部分苞米,提取其中的糖分,做成了糖浆,总算满足了自己一时的口腹之欲。
儿时就向往安逸与平静的我自然在十八岁之后毅然决然的买舟而去,逆江入川。
在急流与烈风中飘流了十年时间,侥幸捡到一块木板,或说是一把着实称手的木锹,这是卖米的人流中打落的,呼啦啦的不知怎么的就流落到了我手中。
握住了这把状似木浆的锹,我想我的力气终有了家伙使出来了,但是我又犹豫了。
用这把木浆向下流划,很快就可以到湖广去,赶上卖米的人流中去。但我心里其实更想要去有蔗糖的地方……
多年前有一位老人在我抽取的命运牌中这样解释:“脚踏两只船,既想上湖广又想下四川……”。
心在风中飞起,飘忽着,我的双眼一阵迷茫,没有看清它究竟飞向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