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果然一直到最后都没有任何惊喜出现,我姐毫无悬念的王昭君文成公主合体幽怨一整天,寥寥收场。后来我曾想过,如果当初冯小贝对我姐好一点,他俩是不是就不至于走到离婚的地步,比如领证的日子好歹买朵花之类的。但我本人作为我的整个社交圈中第一好男人大代表,体贴媳妇联主席,温良恭谨让的动人事迹有口皆碑,在和老婆领证那天,依旧是一幅大汉公主和边疆土司和亲的苦逼图景,看来夫妻相处之道,远非一般常理所及。
我姐痛恨感情背叛,引申为痛恨小三,故常年受理各种小三案件,坚持开展剿灭小三业务,威势所及,众小三望风披靡,江湖人称“三防机”。当年我把老婆从别人那里抢来,这显然大大触犯了她“人可以二,但不许三”的信条,只是当时两地相隔,我远在她的势力范围之外,得以免遭她屠戮。零八年地震的时候,我抱着死也要死在一起的心态,冲到女生宿舍去救老婆,我这一壮举赢得她的开恩赦免之余,亦斩获好男人界的最高荣誉——死了都要爱奖章。各位给我颁奖的女施主,请问是我爱我老婆多一些呢,还是冯小贝爱我姐多一些呢?标准答案是:这特么根本不重要,反正又不会天天地震。重要的是女人需要每天关爱,这是靠慢慢学来的,而爱情并非决定学习成绩的唯一因素。几年前,我老婆帮我洗袜子时,我在床上翘脚,俨然翻版冯小贝,是否能得出结论我那时根本不爱她?
八月时我们租的房子到期,便离开了牡丹园小区。小区里有四只流浪猫,清一色36D的肚子,成为后来我写小说时脑中挥之不去的素材。
我们搬到新家的第一天,就遇到住在对门儿的中年妇女,她热情地迎上来,详细询问了我们四个人的祖籍、年龄、学历、党派、才艺、户口状况、进京原因、驻京时间、收入状况、犯罪史、生辰八字、武功门派、江湖排名以及祖宗十八代等信息,完了热情地说:“以后是邻居了,有事儿你们就说话啊!”我们想了一下,确认都交代完了,就说:“真没什么别的事了。”她热情洋溢:“甭客气!”接下来的一年里,我们在楼头街角与她相遇时,又相继向她补充坦白了故乡的风土人情及团练帮派等信息。
搬新家后没多久,冯小贝和我姐买了辆雅阁,从此他俩晚上出去野就更方便了。冯小贝喜得贵车,十分兴奋,恨不能给车上个户口,用我姐的话说:“想去哪儿都行,只要让他有机会开车。”此语荣膺09年度出租车行业“爱岗敬业精神文明奖”。车牌号选定了927,即久爱妻,显然,这也是“顺势巫术”的一种,就像我那个傻逼姐夫给儿子起名李嘉诚一样,我姐希望能得到冯小贝长久地爱,我到现在也不怀疑她的确得到了,只是她的宽容,没有给冯小贝以压力去学习如何爱。所以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必须深入传达、广泛普及、长期开展的一项家庭互动项目,我姐在订下“不出轨”的单一标准时,她并不知道她所面临的这个名叫“婚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所谓婚姻,在西欧一直以通奸作为其必要补充,在中国一直以三妻四妾和嫖妓来加以充实,千年以来都是如此,当现代文明突然禁止了三妻四妾通奸嫖妓时,男人势必无法忍受,势必要出幺蛾子,心思势必不在这个女人身上,要扭转这上千年的传统,现代女性必须哭得更凶,闹得更狠,上吊得更逼真,非此,不足以使男人学会背负责任。
在北京呆了一年后,我和老婆就打算离开了,京城米贵,北京买套毛胚房的钱,搁在我家这样小城市,足够买两套同样大的房子,房子里还精装修,家具家电老婆二奶一应俱全。辞职之前,我突然想起当初应聘时的样子,觉得有点对不起冯小贝借我穿的西装,冯小贝再次强咽下“傻逼”二字,劝说我们要考虑清楚。我们执意离开了,却不曾想到接下来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两年后他和我姐离婚,他对我的印象,应该会永远停留在那个只爱看书,没有人生规划,只会整天跟着老婆瞎跑的妹夫,而我对他的印象,也会永远固化为那个让我穿西装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