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工子弟小学的一星期
这里所说的打工子弟小学,其实是一个下属于中国福利基金会社区活动中心,位于北京市昌平区西半壁店村,是这一带来京务工者的主要聚集地。暑假到来,活动中心召集了周围多所打工子弟小学的学生们,通过志愿者的帮助组织孩子们在一起学习、活动,给他们授课,辅导他们做作业。我,便是这些志愿者的其中之的一员。
在活动中心的一星期,我看到的孩子并不如我想想象中的那样——他们很普通。这如何说起?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把他们假定为一个绝对的弱势群体,需要我们的帮助,需要我们伸出爱怜的双手。这观点其实也能代表我周围大部分人心中对他们的解读。可事实上我们之间的差距并不如这是那样大。,他们不是生长在偏远山区里没有见过飞机地铁的孩子,他们不是看到城里人光鲜亮丽会泛起自卑的孩子。在我看来。;他们的一只脚站在城市边缘,另一只脚还徘徊于乡村,看得到两边的风景,却又模糊难以明晰。
这是一个被拉扯的群体。当然这只是我用第三方的眼光看到的,单纯的他们并不能感受得到。印象中当我陪一个四年级的女孩写作业时,她看到我的手机,神情骄傲地说了一句:“我小姨也有个iPhone, 我可喜欢玩了。”我有点愣住了,只能回道:“那你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找份好工作,也给自己买一个。”站在城市边缘的他们,其实完全能看得到这个城市光鲜亮丽的一部分,尽管直插云霄的高楼大厦不属于他们,尽管阔气非凡的名车豪宅不属于他们,但物质味道的弥漫是无孔不入的,他们无论如何都能嗅到。另一次,我和一个充满文学气息的小男生谈论水浒,他对每个情节都了如指掌,一百零八条好汉如数家珍。我称赞地说他:“哇噻,你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真是不错厉害。”他说:“我不小啦!开学就六年级了。”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不到一米五出头的瘦小男孩,问道:“那你怎么这么矮啊?”他可爱的笑脸上故作愁容,说道:“唉,每天帮我爸抬啤酒,能不压矮么!”我又一次被震惊了。虽然不知道“被啤酒压矮”这种说法是否科学,但是起码“抬啤酒”这是个事实。生活的压力其实已经渗透在他们的生活里,只是这些单纯的脑瓜好像并不能完全地理解。从他的语气中我听不出来对这种负担的厌恶,可能孩子们的世界总是有很多美好,对于这种与生俱来的包袱已经习以为常。也可能,从我这个北京城里长大的高中生眼中理解的“负担”,只是他们从小到大司空见惯的责任,是不足为奇无以为怪的。总而言之,这个群体并非“弱势群体”四个字所能概括的,我脑海中的假想,与实际情况真是相差甚远。对于这个群体的感知,或许不能通过这三四十个孩子而客观、全面地确定,但是已经较原来仅仅通过媒体来被塑造有了比较深刻的改观。
既然我对他们本身的预设都不符合事实,那我自认为的能够帮助他们的方法还成立吗?在去那里之前,有人问道我,你准备怎么帮助他们?我说:“我会告诉他们学习的重要性,激发他们学习的兴趣,然后尽我所能帮助他们学习。”现在想来有些宏大地荒唐可笑。我都不了解这个群体,那我认为他们需要的,是他们真正需要的吗?继续说上一个故事,我在暗示那个小女孩要努力学习之后,她低下了头,继续写起了作业。没一会儿又转头跟我说:“那如果我高中毕业就直接工作,不就能快点买iPhone了吗?”我愕然,不知如何回答,显然她说的是没有错的。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从小就在打工子弟小学上学,教师资力量无法与城里相比。若想要高考还需回乡参加,耗时费力,鲜有能真正考上个好大学的人,真正地改善生活就更是遥不可及。但如果他们选择早早走上工作岗位,或许能继承父母衣钵,早早地赚钱攒钱,补贴家用,显然是更加实际、更加有效的一条路。那么至此,我的逻辑就全然崩塌了:原来认为他们是一群需要知识来改变人生却难以找到方法的弱势群体,我的到来可以微小地满足他们的需求,让他们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点。而现在,他们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渴求知识,而学习也不一定能帮他们改善生活。那我的到来,究竟意义何在哪呢?他们到底需要什么呢?他们需要的我能给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