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将近,对于有至亲去世的我来说,越发得沉重。
爸爸的坟头在一片山上,尚未立碑。那片山是爸爸出生的地方,远离城市,静谧的很。所谓落叶归根,爸爸不会寂寞的。我这样想。
上山的路随着时代变迁越来越流畅,昔日坎坷的石子路已是一道平滑的柏油路了。从车窗外看到的景致倒是陈年未变。也是,山区难以开发。我心里反倒欣慰,这样质朴的美不被破坏是件好事,爸爸的心里也宁静。兴许是和我想的一样,一直这样的好。
夏日上山就是这样茂盛的心情,和茂盛的植物一样,没有太多的伤感。山头如此郁郁葱葱,田地如此生机盎然,散发即将成熟的稻香,一股青涩之气,如同即将成熟的少女。山,自然是少不了潺潺溪水,清脆并且悦耳,很是舒畅,更是让我珍惜。它是唯一不分夏日还是冬至总会给上山的我带来生命气息的灵物。它不同于普通乡野的河水,也不同于城市公园的池水,它在永不停息地流淌,即使再冷的冬天也不会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冰冻,山里的冷对于溪水来说微不足道。它在诠释生命。村上春树说过,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在我心里,爸爸的不寂寞便是这溪水的生生不息。我爱极了它。
下车看过爷爷,便提起冥钱纸币走去山头。爷爷年事已高,行动不再利索,从前总会在我来之前把去爸爸坟头的山路清理一遍,如今只得我深入丛林了。夏季山上的竹子和野草长得着实茂盛,平日里见到的野草竟能长如此的高度,令我讶异。我穿着长裤,算是有备而来。目的地只有一个,内心很冲动,说不清楚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领着我不顾一切地前行。锋利的竹叶眼前尽是,脚下杂草和奇异植物简直深不可测,我几乎没有时间去害怕是否有蛇虫出没,小时候和爸爸上山便最怕这些,他们总是藏在这样深的杂草中。而如今我只身一人,却不再害怕。爸爸会知道,我长大了。我拨开一枝又一枝的竹子和野树,拼了命地往前爬去,感觉蜘蛛网已经布满我的脸颊,不知是什么植物不停地刺过我的袖子,我就这样没有停歇的往山上走,有没有流汗或者是否有刺伤自己的手臂,全然不知。
到了。分明前一刻还是气喘吁吁,这一刻的心就突然静了下来。即便有隐隐的痛却是很平静,就跟领着我不顾前行的感觉一样,说不出来。静的出奇,爸爸长眠的土地和我被这山上庞大的松树以及各种高大植物笼罩着,悄悄地保护这片山,保护爸爸,保护我。
我望着没有碑的墓,静静地静静地和这里的土地植物融为一体,我知道那是停止心跳的一种安静,才会令有心跳的我感到不一样,感到伤痛,感到怀念,感到无以倾诉。溪水仍然在不停地流淌着,透过无数树叶间的空隙传到我的耳边,听到的似乎是我有规律的心跳,分不清是水在流还是心在跳,只知道这里有一种生命在延续,正是爸爸所逝去的作为我的一部分,在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