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坚持住,没能让人放心的留在工厂,如果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那只好怪我自己。
几天来我想了好多,想我应该坚强,想我应该坚持留下来,哪怕是为了深爱着我的母亲。想我应该为她去做的事。想我迟迟不能尽到一个儿子的义务。对,这是义务,我的责任。我本应让她放心的继续坚持,坚持到我有能力自食其力。
然而我很抱歉,我又让父母失望,我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在城市落脚的地方,哪里都没有我喜欢的那片广阔的天地。哪里都不能容忍一个没用的废物。对不起,母亲,我本不愿如此。
我本能的观察了厂里的工人,观察了他们和他们所在的城市,我发现他们其实和我一样,都在各自矛盾的内心世界不断挣扎,他们也和我一样无奈。只不过他们默不作声地继续做工,我默不作声地离开。
请原谅我没能承受他们一样的劳累和辛苦,我走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我不会和梦想背道而驰,按照他们的逻辑,我只怕以后将远离了纸和笔,远离了可敬可畏的鲁迅先生,我怕我以后将不能以读者的身份和他相见。
我不习惯厂里的工作,我看到了我的“同事们”“师傅们”是怎样在厂里度过一整天的时间。他们都很善良,他们也很坚强、乐观,直到我离开他们都让我敬佩不已。尽管只在这里待了大约“烙十张大饼的时间”,我会记得他们,记得他们不苟言笑的表情,他们和我一样的挣扎,他们每天工作十个多小时无处可说的疲惫,他们的手,他们的脚,他们身上的力量,都在“烙十张大饼的时间”里,烙在我的记忆中。感谢你们教给我的诸多事情,感谢这些天你们的陪伴,现在我要走了,到下一个角落里,梦想着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
睡过之后我醒了,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阳光了,车间里的灯光常常使我忘记了时间,有时候我一抬头才知道终于又下班了。
我把我的决定告诉了母亲,她很为我着急,着急中她告诉我她又在家打点滴,我躺在床上,鼻子一酸,赶紧往眼上抹了一把,没让它自己流出来。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尽管我想立刻赶回家又不敢立刻回家,我怕我继续伤害我的母亲,我更怕我的母亲生病了没人照顾——家里就她一个人。
我又睡了一下午,总算是轻快了一些,我不敢想象我一大早起来提着大包大包的行李逃离这座城市会使母亲怎样为我担心,担心她至今不能自食其力的儿子还要迷失多久。我更不敢想象母亲此刻正一个人在家输液,她在想什么,她在怎样忧愁,她自己吃什么饭,她有多么恨铁不成钢。
对不起,母亲。
我一直想知道史铁生先生是怎样在绝境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我想知道我应该如何决定自己的世界。
平静中我还在坚持,坚持这种热爱和盼望,因为我热爱我向往的那个世界,那里可以有安静,有难得的静谧所在,有我对自己最忠实无欺的坚持和等待。我相信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我会到达那宁静的世界——因为那里从不拒绝我。
答读者:我回去不仅仅是为了能在母亲身边,更是为了教会的需要,我知道我们的长辈都很辛苦,教会年轻的弟弟妹妹们也需要有人站出来给他们鼓励和希望,引导他们学会在信仰里面成长,信仰、或者说教会于我而言就是父母一样的恩情,而我希望能做一个使她得安慰的孩子,希望能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出现,我不要长辈们都老了孩子不在身边,我不要弟弟妹妹们因为青春年少的孤苦,常常一个人茫然无知,在夜里哭泣。你知道么,玲也经历过那种痛苦,他们现在都在或多或少的经历那种成长的痛苦,我经历过,甚至想到过死,所以我希望成为他们的鼓励,给他们希望,使他们知道,神的爱可以很具体很实际。我这算不上梦想,我只觉得这是我的一种责任,我愿意为此离开我并不喜欢的城市,我的心在农村,在贫穷、落后的地方,在长辈们布满老茧的手上,在一片又一片养育我的土地上,这是我的心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