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说变就变,半小时前还艳阳高照,此刻已乌云密布,一场大雨眼看就要来了,乡下集市小贩正忙着收摊,我跟80多岁的老外婆买了一个西瓜一串葡萄,急匆匆的往镇上邻村的姨妈家赶,总要在大雨来临前回去吧!
拉着腿脚不便的老外婆,最终还是没跑过这场雨。没有伞,甚至连帽子都没有,只能找个地方躲雨了。
就在眼前,大屋红砖砌墙,墙体还没有粉刷,木门也没有刷漆。嘿,竟然是新房!“就在这里躲雨吧。”说着拉了外婆往人家屋檐下走。屋子大门敞开,环视一圈,厅内堆了十几袋粮食,一台破旧的立式风扇,一张桌子,若干板凳。桌上摆着好几碗肉菜。这可不像没人住的地儿,可这个时候屋里确实一个人也没有。想必屋子的主人一家老小都出去看镇上的戏曲了。(镇上还保留着大舞台,逢年过节,就有戏班过来演出,只不过听戏的只剩下老头老太太和没见过唱戏那些好奇的小孩,年轻人是不会对这些感兴趣的。)
对面那间屋,也是只见大门敞开不见人影,又想刚才一路走来,也见到这种大门不关的情形。突然释然,心里的那些不安与疑惑一扫而光。“夜不闭户”这个成熟自有它的由来之处。三步并做两步,进屋,拎一张小板凳,放在门口,叫外婆坐下。诚然擅闯民宅不道德,可是我的外婆,走路拄着拐棍的可怜老人,我怎么可以让她站着等待这不知道何时会停下的雨。安顿好外婆拿出葡萄让她吃,我自己蹲在门口玩手机。我的外婆在大雨落下来的时候,抓住姨妈同村另一个老人,叫他带话回去给她的儿女她被困雨中了。而此刻我打电话去,我妈说,待到雨停,家里人都出去了,没人去送伞。
就在这有点漫长的等待过程中,见到了屋子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头发斑白的老人,他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但很友善的跟外婆打招呼。老人说雨下得很大,外婆瘪着没有牙齿的嘴巴喃喃说突然就下了。“等雨停了再走。”老人一边说着,进屋拿了一张板凳递过来,“坐,进屋坐。”我接过板凳,客气的说谢谢,这声谢倒是让老人有些意外,也许“谢谢”在这里是个陌生的词。农村人是淳朴的,他们显然有些笨拙,嘴巴说不出好听的话华丽的词,但是真心实意!我跟外婆去买西瓜,也是相识的人,切了西瓜递过来,外婆笑嘻嘻的接来就啃,没有说谢谢,可是不代表老人家不感谢啊,心里乐着呢。这些”礼貌用语“注定是跟他们陌生的,他们的礼记在心里。
知道老人是这里的屋主,外婆问今天有没有客,多不多?(镇上过节,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会来客人或者亲戚串门的,屋里摆的那几碗肉,明显招呼客人准备的。)后来两位老人的家长里短拉话,我没有再听下去,一直盯着外婆吐了一地的葡萄皮出神,外婆是喜欢葡萄的,可是心疼钱的她只买了一串尝尝鲜。
老人拉了几句家常话便回了不远处的老屋。走的时候还嘱咐外婆雨停再走。又对我道:不要紧的,到屋里坐一下。他对我说这句话没有用镇上的方言,用我会说会听的桂林话(我并不会说方言,对老人家说的那句“谢谢”是桂林话。)老人大概以后我听不懂方言,多么贴心,让人温暖的一句话。
我大学毕业,留在省城工作,在城中村租了房,一栋7层的楼,每层9间,住着60多户,除了每个月上门收租的房东儿媳,我没有认识其中哪一个,每天下班回到家,不管冬天或是炎炎夏日,“砰”一声,关紧大门。每家每户亦如此。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出租房内,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出租房里住了一年,竟不知对门住的是男是女,更别提知道住的是情侣或是一家几口。上下班时间不一样,所以住一年连个照面也没有。直到某日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才恍然大悟,这家人搬走许久了,就这样,这一年对门住着什么人,彻底成了一辈子的迷!想想,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今天在这里躲雨,所见所感,让我感触良多。在外面生活,总是关闭着自己的心扉,不轻易对任何人打开,每天都防备着担心着……每个人都像戴着面具生活,那张面具叫“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