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间破败的瓦房里传来女孩的哭声……
北风肆无忌惮地撕裂着万物,鹅毛般的大雪早已将地面层层覆盖。且不时传来树枝嚓吱嚓吱的声音,路上是绝对没有人的,整个村子都死了一般的沉寂。正因如此,那女孩—我的哭声才格外响亮吧……
原因很简单,当时我看上了一双粉红色的小皮靴,金黄色的蝴蝶镶嵌在靴面上,只要脚一动,那靴上的蝴蝶便扇动那双迷人的翅膀栩栩如生。我的几个玩伴都有,我便缠着妈妈给我买一双,可当时家庭条件确实不允许。我妈不答应,我则一遍又一遍地向妈妈讲叙那靴子有多漂亮,可妈妈仍低头做她的家务,没有言语。我和她赌气,一溜烟地钻进被窝里,决心不理她。
被窝里很凉,我不由得裹紧了被子。妈妈赶来哄我,我却觉得妈妈上钩了,于是哭声动天(用现在的话就是“逞”!)妈妈拿我没办法,叹息一声便坐在一旁不再说什么。
傍晚到了,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我偷偷地从被窝缝中看妈妈,昏暗微黄的灯光下,妈妈对着针孔一次又一次的引线,都没成功。我知道,妈妈有眼疾,白天视力不好,更何况晚上,由于赌气,我又蒙上被子不再看她。
夜深了,我一翻身,感觉不到妈妈的腿在哪,通常我都睡妈妈的脚边,她则在那头把我冰冷的脚抱在怀里。我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依稀看见妈妈放下针线,搓了搓手,放在嘴边用力的哈了几下,继续拿起针线。我知道,一双皮靴好贵。她只能给我做双棉布靴;我知道,那会儿,我不生她的气了,因为,眼角湿湿的,一直流到耳根……
天亮了,妈妈叫我起床吃饭,我抬起胳膊伸个懒腰,突然手便僵硬住了,我碰到了床头上的那双棉靴,黑色的棉布,用白色的布沿边。因为赶时间,靴底有些毛糙,很丑,与我想要的那双皮靴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葱和象牙没法比嘛!我犹豫着,不想穿着它去上学,虽然当时才十来岁,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妈妈走到我床边说:“快洗脸吃饭,一会儿还上学咧”。我抬起头,忽地看到妈妈那布满血丝的深凹下去的双眼。妈去端饭了,但她转身离开时,我却看到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又慢慢地伸开,我知道,那手一定酸疼酸疼吧……
事隔多年,那双丑丑的黑棉靴早已不知被扔哪去了,现在虽不必为买一双靴子而大费周折,但仍会想起那双黑棉靴,那盛满一股股暖流的丑丑的黑棉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