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18岁到来时,我会选择去追寻太阳,因为我听说有太阳的地方很美很美——不知道这算不算行为艺术。
(2)
我选择的是一辆金色的火车,一直向西。因为我知道地球自西向东转,第六感告诉我,逆流而上,或许能更快地到达目的地。此时,我真觉得
自己是小溪中划破水流的突兀小石头。
(3)
火车在中途停下,乘客们都下车了,他们似乎都不愿意再向前,继续这看似漫无目的的旅途。不一会儿,车站就空荡荡的了,连秋风也不愿将凄美渲染于此。
列车员问我,你还要继续向西么。
我点点头,有些巴巴地看着她,真怕她不向前开了,因为火车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时,我看见韩寒和他的“1988”,我把头伸出窗外,问他,娜娜呢。
他说,娜娜走了,去了有太阳的地方。
我说,哦,那你为什么不去。
他摇摇头,我要和“1988”去完成我的梦,以及车上这个孩子。然后他点了根烟,顺手递了根过来。
我摇摇头。我告诉他我要去追太阳。
此时,如血般的余晖圈住车站,如古城堡一般,唯美得让人不知是感伤还是什么,远处传来几声兀长的鸟鸣。
我看见那一点烟光在他脸上一闪一灭、一闪一灭。
韩寒突然问我,假如没有太阳呢。
我沉默很久,直到车子发动。我看着渐远的他,大声说,那我还会一直向前,不停止。
他没有再回答,或者声音太小,我根本没听见。我想那又如何,从小妈妈就告诉我,有梦想就去追,总会实现。
即使遥不可及。
(4)
火车经过一片大平原时,列车员突然问我,你多大了。
我说,快18了。
她说,你这么大了,应该自己走下去。
我说,什么意思。
她笑笑,自己的路永远都要一个人走,没有人会送你到终点,包括这列火车。
然后我看见火车慢慢停下,列车员朝我挥手,说,祝你好运,不要放弃。
火车就在我的目送中渐行渐远,朝我来的方向,化成一个点,不见了。
多美的列车员,我想。真不知道她是疏忽职守还是故意磨练我。总之,下面的路就要靠自己了。
(5)
即使我用掉手中的白色,也不可能使野蔷薇花生长在多瑙河上;即使我涂满蓝色,大海和天空也不可能浩然相接。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可能,以至于我们无法用双瞳去贯穿时空的薄雾,而选择沉默在路上。
就像我深深喜欢你,但你却把手圈在别人手里。我无奈,带着悲伤上路。我看着你曾经给我的大头贴,上面笑的很开心;但我不会打电话给你,不仅因为这里没有信号,更因为我将来不会再遇到你,我一直认为,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我很懦弱,我喜欢醒来就在深渊,而不是一点一点掉下去,忍受折磨的过程是极其残忍的。
好吧,我该一个人静静地走下去。这里的世界绝对是无声无息的。这种感觉很好,至少我不会在流言蜚语中找不到自己。我生来就是一个私人空间感很强的人,我讨厌喧嚣,讨厌一切能涉及热闹的东西。我想我是不是孤傲的鸿雁,在薄暮冥冥中去追赶太阳,去挑战这不可能。
(6)
沿岸住了不少人,他们大多是像我一样前来寻找太阳,这是个极其艰难的过程。有的人半途放弃,有的人早早满足,然后在道路两旁生活下来。生儿育女,至少他们将来可以和孩子说,我们也曾努力过。他们没有遗憾——这就是他们的人生目标。
他们有的说,真是个好孩子,比我当年还要出色。
又有的说,呵,迟早会和我们一样,真正找到太阳的能有几个。
我不去理睬他们,至少我超越了你们的足迹,我想。
(7)
经过二十年,或是三十年,又或者五六十年的努力,我找到了太阳,真的很美很美的地方。回头看时,每个足迹都变成金色的了。那时我会说,我超越了绝大多数人,真是好一个行为艺术!如果这是个梦,那我宁愿不醒来。而如果我现实地醒来,却发现我还在走,前方是茫茫沙漠,那么我还应该往前,因为我在做一个艺术行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