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离开家的时候是两天前,楼下的大广场有一群中学生正在练习大合唱。我拿着一本俄罗斯小说正读到第三章:罗比斯在厕所里死了三个月,他的妻子发现后把他冷冻在冰箱里,做为一个月来的食物。我看着那一滩晃眼的鲜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花瓣一样被剥落,着实可怕。渐渐地我干瘪的小腹开始有节奏地起伏并伴着些许疼痛,甚至有了呕吐感。我靠着墙壁想要记起点什么却无疾而终。只知道有只很长很长的手摸着我的脑袋说,“长大了,现在是真正的姑娘了”。突然间有好多女人围着我,她们的声音摇摇晃晃的,像风一样咻咻直响。我感觉快死了,于是穿上了不知谁落下的人字拖鞋慌张地逃走了。她们还在继续说着,“碍碍碍,以后可要多注意啦,大姑娘啦……”。可也在那天,我好像遇见了爱情。
1。
那天特别早。我沿着曲径往大街的第二个垃圾桶走去,谨慎小心地扔掉了所有的过期鱼罐头和一把用了十年的黑色天堂牌雨伞。这件事情说来挺复杂的,我甚至决定永远都不再想起这些琐碎。天开始变得越来越黑,云朵像我身体里翻滚着的内脏器官。我又打了一个寒颤,感觉有特别坏的事情要发生。然后我走过街角的书报亭,卖书的是一个四十岁秃顶的男人,有趣的是他好像特别憎恨张小娴,只要来这里买张小娴的书的人都会被他狠狠地痛批一顿,他说,张小娴说的屁话你们瞎掰个啥,你们他妈的就只懂得追求爱情。可是他依旧年复一年的帮着她销售各类书籍。然后我碰到了另一个男人。他捧着一盆葵花恶俗粗鄙地瞪着我,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之后散发出一种臭味让我吓了一跳。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可能是我刚刚长大了一点的原因吧。不远处有一个背绿色双肩书包的青年正在跟不同的陌生人说话,他一定是个穷学生,打着各种各样的兼职,风吹雨打,辛苦极了。可是他飞快的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手里拿着一支笔,我一猜就知道他一定是要我做一份只耽误五分钟的社会调查,然后给我送小礼物呢。我很愿意为他做这事情,可是我……我开始跑了,跑得很快,跑过一簇一簇的人群,有的人冲我嚷嚷,有的人笑得像烧水的水壶,还有的人惊讶得像个小丑。我一直跑着跑着……
2。
我跑到一条特别小的巷子后才停下来,汗已经顺着我的脑袋流到了我的脖子上,像一种热情的抚摸,如同吸血鬼饥饿地吮吸着我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我全身难受得蹲在走道里散漫地咦咦哇哇地哭起来,像莫扎特的安魂曲。这时有一个扎马尾的男人走过来,他像是刚从路过这里到街边超市给他老婆买盐的又不像属于这里的人。他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和印度大布裤,眼睛在太阳的折射下显得特别光亮。他拿着手电筒不断地梭巡着。起先对着我的眼睛照,照到我实在受不了就对着我的锁骨照。我看着他,也没有笑,就是看着,比看电视里亢长的广告的心情更轻松点。可是他看着我的时候特别凝重,其次是新奇,还有诧异。突然他对我说,我那里有好看的葵花,一盆5块,今天刚进的货。他的声音好听极了,像BJORK的冰岛音乐,遥远,我为自己可以用这个词形容他的声音而万分欣喜。于是我跟着他走了。
他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所以我默默把他叫做希普可。像一个英雄,或者一片雄伟的河山。他走得非常缓慢,时不时转过头来看看我。就在转头的那个瞬间我又发现他更像一只温柔的猫头鹰,于是我又给他改了个名字叫做罗丁,罗丁从一个枝头飞过另一个枝头,绕过许许多多的树丛,找到了他的葵花地。汗水轮廓鲜明地布满了他的脸,像是下过一场血淋淋的雨,我望了望天才突然想起了我的真正目的。我要买葵花,像早上遇见的葵花男人一样得意地走在街道上。
3。
我们来到希普可的家。他把摘下来的葵花都堆放在卧室宝蓝色的床底下,他说这是照顾她们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虽然有点诡异,可我很快也可以闻出她们的安逸和可爱。突然他紧紧地抱着我,是那种可以体会到彼此呼吸的拥抱,我默默地听着他的呼吸跟他的步伐一样缓慢地起伏着,就像亘久的河水慢慢地浸染着我的身体,我甚至觉得有点儿冷,但舒服极了。可笑的是,在这紧张的时刻,我竟然感觉困极了。我猛然转身在床上找到一条缝隙,径直地睡在那里,把所有事情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