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早晨,我打开窗户,四点钟的天是浅灰色的,点滴挂完留在手背上的针孔是扎眼的,空气中的冷是空调低低的温度值,隔床空着的位置留有余温,蒸蛋的香味是凝聚着三个鸡蛋的分量。我穿起蓝色的护工服,准备着他的出院。突然,着同样蓝色护工服的女人跑了进来,看着我,我能感觉到她望向我蓝色护工服里的衣领。“给我你身上的衣服好吗?”
我在这一刻不明白她的意图,她似乎知道我在犹豫不回答是为了什么,她拖出了一把蓝色的椅子,慢慢地坐了下来,然后又慢慢抬头,我被她抬头时尖锐的眼神愣住了,尖锐中带着一种潮湿。“我就是你。”我不能够相信她的话,我试图叫醒他,我希望我们赶快离开这个白色带来冷意的地方,但是我却叫不醒他,他睡着了,他在梦里。“你现在是叫不醒他的,除非你相信我的话,把你那件衣服给我。”我呆呆地望着她,她的模样像我的母亲,褶皱的皮肤黝黑,两耳垂悬着的金色耳环,却着了一点灰尘,有点暗淡。她紧张的时候拼命摇摆着头,离得那么远我还是可以清晰的听到她局促的呼吸。
我的双脚往前挪进,却好像又不认识她了,她有和我一样高高的额骨,发髻的旋,清晰的酒窝,尽管颤颤的体态抹杀了记忆在她身上的雕刻,却无法掩盖住那些我与她共同的东西,我突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发现了什么一样向后恐慌的退步。"你终于看出来我就是你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自觉得解下身上的衣服,感觉蓝色的护工服贴在身上的滑度,恐惧缠绕着我。他醒了,却带着我不熟悉却非常熟悉的面孔,老去的面容,掩盖不住的杀气的眼神,眼角的泪痣清晰得刺痛了我。他不是他,是隔床那个老人,我面对那个着我衣服离去的女人,她的背影渐渐曼妙成熟悉的样子,我却俯蹲,尽量捂住自己张大的嘴,感知着泪在眼眶的模糊,我慢慢转身,却感觉步子的沉重,视野的缩小放低,护士走了过来,“婆婆啊,您先生醒了。”我淌出了那含了许久的泪,眼睛清晰了,我却不敢睁开眼睛,不敢看床前的他。
突然,走廊的尽头有小孩的啼哭声,我惺忪着眼回望,他坐在产房的门口,默默地流着泪,我知道他是那么的幸福。而我佝偻地向未来的幸福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