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休假回家,母亲让我到杂货间取件东西,无意间看到遗忘在角落上震压器,身上亦锈迹斑斑,手不自觉得轻拂了上去,在脑海深处抹不去热闹非凡的夏收打场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盼望着,盼望着,六月份来了,夏收的脚步近了。一望无垠的麦田似黄地毯平铺在田野上,暖风吹过,形成一波波麦浪,像闪电,顷刻间就传到天边去了。麦穗出土很高,像挺挺的哨兵。
辛勤的人们休整了一个冬天,早早的把场地收拾好。场地并挨着,一家家连成一片,像十几个足球场。麦子成熟了,几个早已等不及人们已经下地劳作了——他们脸上堆满了成熟的喜悦,欠着身子,右手挥舞镰刀“沙…沙…”割成一束,站起来整齐的放在地上,转身又欠着身子“沙…沙…”去了,从远处看,好像在金色海洋上潜入潜出的海豚。在这苍茫大地上,猛然想起一首诗,只不过自己修改一下更能体现当时的风致:天苍苍,野黄黄,风吹麦田现“人忙”。还有几台小型收割机像梭子一样在田野这块布上穿梭着……
父母和乡亲们一样,也忙着收割自家的麦子,麦子收割很快,没几天功夫有的就收割完拉到场里去了,也有的边收割边打场。
天气很炎热的,太阳像下了火一样,远处的几辆四轮车拉着满满小麦蹒跚地走着,在阳光映照下好像蒸发了一样。而场里的人们正忙着把麦子摊开,他们两手紧握叉柄,挑起一堆,然后把叉边倾斜边抖动,使其横七竖八的立在那里……乡亲们的脸都被太阳晒黑了,汗水夹杂着尘土从他们额头滚落下来,打湿了他们衣衫,但他们顾不了这些,并且还希望太阳来得更猛烈些,这样被挑起得麦子才能得到充分晾晒,越干才能脱粒干净。
整个挑场场景铺天盖地的,因为人们借着炎热的好天气,都出来磙场,每个场地都在忙,一个村子里有上百个场地在打,而村与村相接,一眼望不到边,场景之大,规模之雄壮令人叹为观止。
晌午到了,人们把麦子再翻一遍,把底下翻上来,然后继续曝晒。午饭后,人们陆陆续续从家里来到场里,用手捡起几穗麦穗,只在手心里轻轻一搓,右掌心往左掌心一落,边落边吹气,麦粒就出来了。放在嘴里,只听到“咯蹦”一声脆响。这时,打场才真正开始了。打着四轮车,拖着石磙或震压器直冲进去。已经晒干的麦子遭到碾轧发出“霹雳啪啦……”乱响,另外再加上石磙发出的“咕隆隆……”;震压器发出的“哗啦哗啦……”;四轮车发出的“吞吞……”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好像在奏响夏之曲。另几个场地也相继忙开了,场地一个连着一个,一直延伸到天边。又好像拉开高潮的交响乐,整个天地也随着沸腾了。
父亲是打场得老把式,正驾驶自家四轮车给人家打场。只见他头戴竹帽,眼戴墨镜,右手执方向盘,左手放在四轮车左大轮盖上,身子挺得直直的,目光炯炯注视在前方。四轮车在父亲手下像匹驰聘疆场的千里马,不停的在场里转着,父亲碾场的速度很快,没一袋烟的功夫就冲出场地,伴着“哗啦啦啦……”刺耳声音和尘土,还有一股股烟云扬场而去,走时不带走一句言语,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也真叫一个“酷”,比犀利哥都犀利。
人们把场里麦子翻过来,再进行第二场磙扎,两遍过后,留在场里的只有平坦光洁的麦杆,而麦粒一粒不少的都落在底下。人们把麦杆挑起来,然后堆成垛。把剩下土、麦粒、麦芒等用木锨推到一起成一字型。忙完这些已近太阳下山,晚风伴些夏日凉意从东南吹来,人们无暇纳凉喘口气,忙趁着风儿来扬场。两人站在“一字型”两端,各端起一木锨往天空甩去,在上空划了一个漂亮“一字”,又好像使了魔法一样,麦粒在空中一粒粒呈现,不带半点泥土,化作“麦雨”落在地上,而麦芒和尘土被风远远卷到后面去了。扬场的渐渐多了,扬起的麦尘遮住了天空,又像是突如其来的沙尘暴,遮天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