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君好像等待良久一般,对我这个问句以一种蓄谋已久的答句予以飞快的回答。
“虽然我表面光鲜,但我心里实在不好过。也许您会对我心里的不好过产生沉重的疑问。”
说着,羊君停下来看着我。我连忙点头。
“很多羊关心我,但我从未遇到真正关心我的羊,它们就像游客般在我生命的影像中来去匆匆。我看着雨天下过的阴暗的雨的时候没有羊给予我遮护的伞,我在太阳底下沐浴日光时身边却挤满关心爱护我的羊。同一个农庄的羊虽然说着关心,把好的都让给我,但没有羊,一只都没有,愿意和我心对心的玩耍。只有在很多羊一起过来找我时,我才拥有玩耍的权利。其它农庄的羊,来的时候对我很好,这让我在心里一度对它们报以至诚之感,但之后,在它们走后,我再也没见过它们。它们就像游客般,在逛一个景点时心里充满对于自然抑或人工之美的惊叹,而后离开后依旧回归它们的生活,日子依旧如普通的溪水般静静地平静地流过不弯不屈的河道,没有一丝波澜。”
我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刺痛感,膝盖有种中箭的感觉,痛在心里。
“我无数次痴痴地望着残缺的月亮,之后联想到完整的月亮。月亮残缺的时候比完整的时候多,但我们羊却是完整的羊比不完整的羊多。有点时候我真想变成月亮,那这样我或许就不会如现在这么孤单,我也可以成为大多数,我再也不用面对大多数的关心。”
羊君说着看着我,我猛地发现它在不吸烟的情况下竟能说出如此完整的句子。完整的句子,也许算是不完整的羊对于完整的羊的强项。
“我不是不喜欢关心,相反,我不仅喜欢,而且强烈地渴望关心。但完整和不完整在数量上的差距性决定了完整的羊们不可能对我有真正的关心。它们有自己完整意义上的世界,如果真正关心我的话难免会使它们完整意义上是世界沾染不完整的气息。它们不希望如此,我也不希望如此。”
“那你决定怎么办?”
“没办法,我不可能改变这一切,但我确实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抱歉,能否说得明白点。”
“了却我存在的概念。”
“自杀么?”
“你们人类是这么说么?是的话那就是这样。”
我没有出言阻止它,因为我觉得就它来找我这件事上看,它决定自杀这个想法怕是不会轻易改变。
“那我有什么可帮你的么?”
“这就是我冒昧登门的目的。”
“请直说,能办的必将竭尽全力。”
“把我的故事记录下来。仅此而已。”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么?”
“对你来说没有,对我来说也没有,但总会在某种意义上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意义。总而言之,终究会有或多或少的意义。”
“不太理解。”
“那就无需理解,毕竟理解一件对你没有意义的事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那我就只管照做就可以了么?”
“是的,如果不麻烦的话。”
“不会,就像收拾书一样。”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言毕,羊君起身,朝我鞠了个躬,又以匪夷所思的步伐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我突然想起什么。
“为什么是我?我是说为什么会找上我来这么做?”
羊君顿了顿,没回头。
“也许这件事对于你我来说都无意义,这作为我们之间关联性的意义是否合适?”
我想了想。
“我想合适。”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说完,羊君继续向外走去,走向我所未知的死亡。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拿起笔和纸,开始写下这段奇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