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下雨了,池塘的水干了,水库见底了,泥土变得发白,禾苗也都软得像褪胶皮筋只能拉长不能弹回。人们叹:这一场旱灾又得减产多少啊!鞋子踩在路上,不久便可闻到一股焦味。航端午收假回校出家门,天空蒙起来,一堵堵黑压压的乌云半遮着太阳,看起来如此靓丽。
航到了车站,已是下午六点多了。半空的雨就似叶尖上的水珠,就差一个有力的向下引力。上了车,航旁边是一位抱着小孩的年轻女性,小孩很得意,可爱的脸蛋泛着晕红。年轻女性跟航说再过些路她便到了。乌云压得很低,终于下起磅礴大雨,车里的人欢呼起来——老天开眼了,再不下就没收成了!
雨很大,一粒一粒打在车窗上,人们似乎看到的不是雨,而是饱满的谷粒。雨太大了,车子不得已放慢了,司机不时看看右上方的时间,摇摇头,带着要晚时的无奈。人们没有发现年轻女性的脸随着雨下而变阴。雨很大,毫无停下的迹象。
年轻女性急了。
“司机大哥,前面的路口有下。”一个声音从后面传到司机的耳里,落在每个人的心上,扩散、蔓延、萦绕。窗外的路子穿过稻田,伸向远处。
“好的。”司机又往右上方抬了抬头。雨毫无变小或停下的意思,反而越发大了。
“就在这停吧!”年轻女性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把着伞,走了出来。
“可怜的孩子,这么大的雨,不把孩子淋病了?”座位上一乘客说。
“路口旁没有遮挡的东西。”另一乘客补充。
“这伞能起什么作用,刮着风呢!”乘客说。
一男士松了松身子,看了一下手表,一脸焦急。司机频繁地抬头右上看,那显示时间的数字,红得刺眼。
年轻女性到了车门前,打开伞,一个手紧紧护着胸前的孩子。心里念道:“这天气怎么那么浑噩!”可恶!车门开了,孩子啼哭了一声,声音很小,却传遍了整个车厢,盖过雨声。许是受了冷风的吹灌,沾了冷雨的漂溅。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大姐,你忘带东西了。”是航。人们的目光便向航身上射了过来,航的脸刷地红了。年轻女性“哦”了一声,便往座位里走,问:“什么东西?”说着又检查了一遍行李。
航红着脸,不说话,更不敢往哪个不时看手表的男士那里看。
“什么东西呢?大家赶着时间呢!”小孩在年轻女性的怀抱里调皮地捣蛋着,看着妈妈两片有点发黑的嘴唇一上一下动着。
“你忘带我们的爱心了。”
“雨小点再下车吧,淋到孩子了。”航说着没等年轻女性反应过来,就向车里的人发起了投票:“同意让这个妈妈等到雨小点再下车的请举手。”
乘客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唤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举起了手。群手里还有一只带着手表的手,那是那位不时看表男士的手。
司机不说话,又抬头往右上方看,那显示时间的数字,红得鲜艳。司机紧握着方向盘,把油门调小,静静等待着雨水变小,变小……时间似乎凝结了,车里很安静,只剩下小孩的伊伊牙语。
人们扭头往车窗外看,雨水趟过田渠,变白的禾苗在雨水的浸润下,已转青了,比以前更朝气逢勃了。
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也过去了……雨依然没有变小或停下的意思。
约七分钟之后,雨停了,停得好干脆。车门开了,一股清风吹进,年轻女性向车上所有的人鞠了一躬,便踏出了车门,抱着熟睡了的小孩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