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到餐厅打兼职的几天,我安分做我的事,不多说话。在傍晚,还没有什么人客的时候就会愣神。几天下来,每天都见到你。有时你来得很早,有时晚一点,但是都是坐在同一张桌。我就打听你是什么人,怎么天天都过来。大家叫你啫啫。
啫啫,几乎每天都来,来了就坐在每天相同位置。
啫啫来了,大家有空就会跑过去和他说几句,嬉皮一下。我是新来的,不敢轻举莽动到处走,心里就很羡慕。他们那么熟络的关系,估计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群群告诉我,你是住在附近的,一个人住,有时你的女会陪你吃一顿。
在我和你熟络后,我问你,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啫啫?你呵呵地笑,说:“啫啫就是小孩子的意思,长不大,又调皮。”这时的你已经掉光了一半的牙齿。
每一天, 一个人,点一个菜,一个饭,要很浓的普洱茶,点一根烟。要是大家不抢着帮你换热的茶,你会装着很不高兴地说我们忙,忙得忘记你这个可怜的孤寡老人。你还没有说完,大家就哈哈笑笑,就抢着给你倒最热的茶。
看你一个人慢慢得咀嚼饭菜,有时是一条桂花鱼,有时是乳鸽。其他你想吃了吃不了吧。
一次,经理帮你点一回菜,给你称了一条挺重的桂花鱼。我帮你拿去买单的时候,你撇撇嘴,说:“肥佬好坏,明知我吃不了那么多,还要称大条的。”
当然很多时候,阿谊、阿群等一班靓妹仔会来帮你点菜。“怎样啊,是不是又是桂花鱼?”,“要榄角蒸!”,“知道啦,长气(啰嗦)”你就会眯眯笑,得意地吐出一个烟圈。
一次,你女儿陪你,点了烧鹅,青菜,还有一个什么菜我忘了。你还是慢慢咀嚼,然后把吞不下的就吐到碟子,尽量地不弄脏桌面。
你抽烟,抽得凶,薄薄的嘴唇上都有一个吸烟留下的印。有次,我说你要抽少点,你还真听了。把烟盒放到一边,没有抽。不过饭后你还是要抽一支。你说这是神仙的享受,人有机会,就不能不做神仙。连我唯一一次在街上见到你,你也是正在出来买烟。
你买小袋廉价水果,一般都是几条香蕉,还要分给我们。当然你不买水果的时候就让管理吧台的阿新哥给你来个果盘,新哥拿你没办法,避开老板的目光,给你上小果盘。
你很高兴地收下我给你留的葱油饼,还煞有介事地藏在大衣下。
我给你挑过炒饭里的豆角粒,实在是看你边吃边挑的模样难过。你是吃不了硬的食物。
忘了是春节前还是春节后的一晚,你过来吃饭。手有点抖,这是阿坚仔发现的。他说你的手很抖。
你走了之后,我们发现你的座椅套湿了一滩。啫啫老了,当真老了。
春节到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没有再没有来过。大家都很忙,不过某回,有人就打趣道,恐怕啫啫是怕分利给我们啦,呵呵,要不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他过来吃饭?
我倒希望你是在过一个团圆的春节,不用每晚一个人出来吃饭那么孤单凄凉。
临近元宵的时候,我告别了已混得很熟的朋友,回家。然后我和家人过了很开心的年例,收拾收拾就回校了。一直到5月,我才去了一趟三元里,见了下那时认识的好朋友,群群。
就在这次得知,啫啫走了。我心里便是钝钝地挫了一下。啫啫还是老了。
我看《飞跃老人院》,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记得上次看电影,看到哭出声来,是在去年看《岁月神偷》的时候。
看的时候,我想起了啫啫。他一个人住,白天看看电视,自己煮食。晚上过来吃饭,还能和这里的人说说话。他每次来,都笑,都要抽烟,都要很浓很热的普洱,都要点最经济但又要好味道的菜,都要再加一碟是油,都要坐很久才离开。只是那天你弄湿凳后,你没有说话,静静走了。
我想起我们的对话,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为什么大家叫你啫啫?”
“因为啫啫就是小孩子的意思,长不大,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