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对这些事永远不缺执着与坚持,曾经我深受其苦。记得有一次秋忙时,要把从地里拉回来的玉米拔到房顶上晾晒,在忙碌中大门溜开了一道缝,一错眼的功夫,那些饿了一天的羊,哗啦一下子全跑了出去,等到忙完去寻找的时候,偏偏一只小羊脱离了羊群,不知道迷路到哪儿去了。于是接着找,直找到太阳西斜天色转暗。因为刚好是秋收,乡亲们图省事,地里的秸秆都是烧了了事。到了傍晚的时候,呛人的烟气袭来直熏得眼泪直冒,漫天灰蒙蒙的怎么看得清哪里有羊哪里没羊!即使这样我也只能忍着在地里盲目的乱走。那时候我大概是这样想的,熬时间吧,熬到妈妈找到或者喊话不找了再回去。其实我很委屈,这大概就叫有家不能归吧,我不想回家面对着急唠叨的妈妈。现在想想是很奇怪,我是潜意识地认为妈妈会找到羊,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我总觉得我们家养的动物就像是有灵性似的,很亲近于妈妈。也许是因为妈妈说起它们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么多的感情,仿佛它们也是人一般,所以也总是妈妈找到它们。我记得有一只鸡走丢了,妈妈历时三天,走了大半个村子,最后还是把它带回了家。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时候妈妈即使去串门或者是去地里的路上碰见了人,也会像忽然想起来了似的,问人家见没见过一只黄毛鸽子头短尾巴的鸡,然后人家说没见过。妈妈就讲起了鸡怎么不见了,都找过哪儿了。我在后面尴尬地听别人安慰她,或者劝妈妈别找了,又或者帮妈妈分析可能被人圈起来了,也可能遇见谁家的狗了。妈妈总是不辞辛劳的说着这些说了一百遍的事,做着一直寻找下去的准备。或者找到了然后成为功绩,或者再也找不到了成为遗憾。偶尔被勾起了回忆,就细细地说起那时风雨。
听着妈妈和她的动物们的故事,有时候我就想妈妈说她是水命种啥活啥也许就是真的。她很少像别人一样打麻将或者有别的兴趣,她一向游走在小小的四合院里,悉悉索索地找着事情做。想起来什么了,就丢下手里的事情马上去做。有时候跟她说话,要好半天才会回应,我们兄妹几个老觉得妈妈做事没效率。可是即使这样,妈妈确实也做成了很多事,养活过很多的生命。她把这些琐碎的事当成她的娱乐,把走过她手下的生命当天一样供着。水命啊,对妈妈来说,大概就是一个字——磨。你这条小命既然撞到我手里了,想让我放掉就难了,一点一点地磨,就不信磨不下来这份生机。生命有水才有活力,才有韧性,才能历经磨难却依然平凡地坚持,因为水就是这样,水用温柔演绎珍惜,一点点地消耗掉挡路的苦难。
妈妈曾说,一辈子总要置些家当吧,要不将来拿啥留给儿女!她虽然把养的这些动物当成置家当的手段,可是她养的时候,总是用百分之两百的心力,总是记得它们像自己的孩子一样需要照顾。所以妈妈把她的耐心化为水一般的温柔,滋润着这些生命。那些动物们也的确给了她回报,总是比别人家的长的好,卖的钱也比别人家多。因为珍惜,这些生命给了她生活的充实,给了她甜蜜的回忆,也给了她要留给儿女的一辈子的家当,还有那些关于动物们的故事,关于水命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