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奶奶的星星》有感
在一个静谧的夜晚,沏一杯香茗,让其香气在窄小而整洁的房间里氤氲。我再次拿起那本泛黄的散文集。自寒假以来第一次静下心来端坐在书桌旁。我想夜晚是适合阅读的,而史铁生的书适合在夜晚独自一人静静品味。
2010年12月31日,坐在轮椅上的他终究没有跨过命运的坎,遵循所有尘世间的人们必须历经的规律,他倒下了。是在凌晨,走得悄无声息,正如他无声息地来。当人们得知,那已经是朝阳明艳在天的时候了。对于一个人的生与死,世人早已看惯并且懂得死亡是每一个人亘古不变的等待。所以,我们不必为一个人的离去而哀伤。反而,有些人在逝去后被人们美其名曰伟人。那是因为他之于后人的意义远胜于他自己的生命。于我而言,史铁生就是这么一位伟人。
最早看他的文字是在初二。看那篇《我与地坛》后竟会不自觉地落下眼泪。知道了时间有这样一位母亲常年循着他儿子轮椅的印迹,在偌大的花园里找寻着什么,盼望着什么。一位朋友说早在写《我与地坛》时,他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是啊,生活给了他沉重的考验,而他最终选择了写作。我觉得,写作是世间最孤独的事业,是可以把万事万物抛之九霄云外的事业,包括生死。也是从那时起,我便学会了从字里行间领悟到自己未曾经历的苦楚。人人都说生活是一本书,而我说书是生活。在书中,我们领略世间百态,看尽风情万种。
现在我看的是《奶奶的星星》,文中字字透露着作者对奶奶的情怀。奶奶是个小脚女人,自小嫁入老史家,在家中受尽屈辱。尔后在文革期间被冠上了地主的罪名,说是吃的是剥削的饭。这让奶奶羞愧不已,于是每个早上天还未亮就拿起扫把去扫大街,努力改造,为的是脱掉自己成分不好的“帽子”。在作者的记忆中,老海棠树和奶奶是不能分开的,好像他们从来就在一起。如文中所写“奶奶一生一世都在那棵老海棠树的影子里张望”。
今夜星空寂寥,临近正月的夜晚透着一丝寒意。杯中茶渐渐变凉,同样地我对爷爷的思念浓稠得化不开。
春节将至,我却没有感到喜庆的气氛。以往过年,伯伯们都会从香港回来,带着他们的儿女。我就每天跟堂哥姐弟妹一起疯玩疯跑,很是让大人们烦心,一家上下吵吵闹闹的。我们从一楼跑到四楼,再从四楼跑到街上。春节那几天,坪山的街道都很冷清。在黑夜当中,只有我们的玩闹声在回荡。偶尔伴随之的是烟花绽放的砰砰声。
于伯伯们而言,坪山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更是祖祖辈辈们生活的一方水土。从我记事以来,他们会在过年前一个星期回坪山,住上十天八天什么的。等到渐渐懂事了,他们也随之一年比一年晚回了。而今年由于爷爷的逝世,伯伯们也都了无牵挂,于是都不回来过年了。
写到这里,想起史铁生写的一段话,感触至深: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严肃的结尾,大约都是突然面对了一个严峻的事实,再不能睡一宿觉就把它忘掉。事后你发现,童年不复存在了。
如果说我童年也有一个严肃的结尾,那么我想就是爷爷的逝世了。那些天爸爸时时神情恍惚,伯伯们轮流从香港回来探望卧病在床的爷爷。医院那阵浓郁的消毒水味,仿佛要把人间所有的希望扼杀。自小便开始觉得医院是个可怕的地方。白床单白衣袍,又或是鲜红的血迹映衬苍白的容颜。看着便心里发麻,想逃却无处可逃。自奶奶驾鹤西去有整整六年时间,爷爷都是自己过活的。爷爷行动不便,耳朵眼睛都不好使,于是只能呆在家。我不知道在这六年里,爷爷是怎样过来的。他逝世那天,伯伯们都在,一个不漏。医生在病床上为爷爷抢救。现今想来,那时的医生恐怕也像简贞在《四月裂帛》中的“你”一样。“每次当病人危急时,我们明知无用,仍勉强做些急救的工作。其目的并非要救病人,而是要安慰家属”。
到最后,爷爷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但我觉得,他是无遗憾地走的。或许,爷爷早就想和奶奶重逢了,他太孤独了。可又舍不得一手抚养大的儿子,于是又逗留多了几年。最终选在我童年即将消逝的时候离去,让我怎样都无法忘怀。在有生之年,我仅看过爷爷哭过一次。那是在奶奶去世后,他的兄妹们来看望他。他当即老泪纵横。我想,能让一个被生活打磨得无欲无望并安静地过日子的老人落下泪来,那必定是一件于他而言痛心疾首的事情。和爷爷一起长大的,是他的兄弟姐妹们。所以,在他们面前,感情才得以宣泄。而在我和爸妈面前,他需要隐藏和回避。又有哪个老人会在自己儿女面前热泪盈眶?他们能做的只有唉声叹气,嘴上喃喃自语道老了老了。而他们的内心世界又有谁愿意窥望和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