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去后面摘点槐花吧。嗯。我应了声就朝奶奶家走去。上次回来的时候,杨树的枝条上还都是一点新芽,现在看去,满眼看到的郁郁葱葱的全是绿色的大叶子。看着的时候,心情都清新起来。
奶奶那边有很多槐树,隔得老远就闻到了槐花香,淡淡的,却香到了心底。刚拐进胡同,就被巷尾那棵槐花树震惊了。小小的,一串串的奶白色的槐花开了一树,一直到树梢,还有一串串的槐花晃动着。我小心地走过去,恐怕惊落了一树白色的小精灵。
槐花不是纯白的,带着浅浅淡淡的奶黄,但如果是高高挂在树上的槐花,远远望着,看在眼里就是纯白色了。在绿色的叶子下,衬得槐花越发白净细嫩。槐树的细小的枝子上有很多小刺,和玫瑰的差不多,却没有玫瑰枝上刺的凌厉。主干上没有,只是树皮粗糙,和奶奶手上的皮肤一样,老皱,泛着棕色的黄。槐叶是嫩绿,软软的绿,看起来绒绒的,椭圆状,跟冬枣的平视图似的。老槐树看起来像一把伞,伫立在胡同口,夏天的时候遮住炽热的骄阳。叶子稠密,阳光只能在槐树外的地方肆虐,却走不进槐树的庇佑地,所以夏天的时候,左亲右邻地都喜欢端一碗饭,蹲在树下享受老槐树赐予的阴凉。
忘了在哪看到的,说槐树是集阴之树,槐树下是集阴之地,因为“槐”是由“木”和“鬼”组成的。自从看到这句话后,我便夏天晚上再不敢一个人跑去树下乘凉,即使白天也不敢,并且还觉得离得很远就能感觉到槐树散发着冷气。这或许是心理作用,也或许那句话是别人无心的一句话,却使我对槐树避如蛇蝎。现在看到满树的槐花,却忘记了平时的胆怯,小心翼翼地伸手向那细小的花朵。
记得小时候,在槐树开花的季节,总是一群小伙伴一起,手脚并用地爬上大树去够摘槐花。摘到槐花后,来不及扔给树下满眼期待目光的小孩子,就直接撸了塞到自己嘴里。槐花总是甜甜的,凉凉的甜,吃到嘴里的时候,觉得那似乎比一毛钱两块的糖还要甜。树下的几个小孩子里,其中一个就大喊,王冉,姐姐,赶快给我扔下一点。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于是赶快避着树枝上的刺,摘下一串串的槐花扔到树下,于是树下的几个小影子也就随即坐到地上各自吃起来。
走进院子的时候,以前还是细细的随风晃动的小树却突然间高大起来,挂满了白色的灯笼型的槐花。奶奶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我浑浊的眼泛起光亮,妮儿,啥时候回来的?说话的时候,满头细细的银丝随风飘荡。我走过去,指着满树槐花,槐花开的时候我回来的。来不及问别的,奶奶抓起我的双手,粗糙的,跟树皮似的老手硌的我的手生疼。奶奶拉着我颤巍巍地走到槐树下,指着一树槐花,妮儿,槐花开了,摘点吃吧。
去邻居家借了抅槐花的竿子,我站在槐树下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下扯。尽管我足够小心,槐花还是铺天盖地洋洋洒洒地落下来。我愣住了,任槐花铺满整个身子。奶奶搬了马扎拿了小筐,坐在旁边一点点细致地将槐花撸下来。我看着铺满一地的槐花,忽的有种想哭的感觉。尽管我离开槐树几年,可是槐花还是记得我,还是和童年一样,轻轻地吻我。
我蹲下来,看着细嫩的槐花在奶奶粗糙的手中被摘离赖以生存的树枝。枝上的刺不硬,奶奶不在意那些细软的刺,一把把地不停地剥离着槐花。我捧起小筐里的槐花,放在鼻子旁使劲嗅着。奶奶拍下我的头,傻丫头,干啥呢,想吃就吃点啊!我不好意思地将槐花放进筐里,我只是想闻闻槐花还是不是童年的味道。奶奶拍了我一下,傻丫头,槐树还是槐树,槐花还是槐花,哪里分童年的味道呢?
我抽抽鼻子,闻到的确实是槐花香,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抓了一把塞进嘴里,还是槐花的味道。淡淡的甜,流到了心坎上。我跳着站起来,又震落了一拨槐花。奶奶说,晚上在这吃饭吧,我给你包槐花饺子。槐花饺子,那清香滑嫩的槐花饺子,我兴奋的点点头。奶奶笑了,很慈祥,也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