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都对肥肠情有独钟。这里的人都喜食肥肠配上肉丸鲜汤。我还记得每到中午,总有一个年轻女人骑着三轮车,穿梭在一幢幢老式的砖瓦楼之间,用慢悠悠,故意拖长的语音喊道:
“卖……肥……肠……啦!”
二十一世纪初期的物价还不算贵。那时的一碗肥肠才三块五。小时候的我总是在中午便习惯性的竖着耳朵,只要一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便会爬上阳台,对着楼下大喊一句:“卖肥肠的不要走!我马上下来!”说罢便会迅速地去厨房拿上事先准备好的瓷碗,兜里揣上一大把零钱,急冲冲的奔下楼去。
我记得骑三轮车卖肥肠的女人长得很好看。她有着一头乌黑的辫子,夏天的时候戴着一顶草帽,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笑。我以前曾听见有小青年在背后叫她“肥肠西施”,吹着口哨,是那种不怀好意的样子。可她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她只专心的做着她的生意,一年四季,几乎天天中午都听得见她的叫卖声。
我唯独钟情吃她家的肥肠。每次走近肥肠西施三轮车,都会闻见阵阵香味。并且她总会将我的瓷碗装的满满的,再撒上一大把绿油油的葱花。同样的价钱,我的分量总是比别人多。所以在那时我便学会了一点人情世故,知道捧着瓷碗下楼时会隔得老远的叫上一句“姐姐”,再附上自己天真的笑脸,换来一碗满满当当的红烧肥肠。
自从老家属区拆迁后,肥肠西施便不再卖肥肠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这些年来偶尔贪嘴,耳边总会传来那熟悉的叫卖声,隔着一层层看不见的幻影,将真实的世界与幻想融为一体。
“卖……肥……肠……啦!”
五、娃娃钓鱼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似乎是我忘记了,或者是真的没有人告诉我,反正她在我脑海中仅限于一个傻乎乎的样子,流着鼻涕,剃着平头,笑的时候双眼微微闭着,像是在想着另一个世界。
她是我幼儿园老师的女儿。
那时我读小班,中午在幼儿园吃饭,睡午觉。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都很野,睡觉的时候总是不安分,吵吵闹闹,让老师忙得不可开交。她那时总会到幼儿园来找她的妈妈。我第一次看见她,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的时候,她探着身子四处张望,傻气的笑着,嘴边吊着长长的唾液。
小孩子们大都睡不着,吵吵闹闹的声音很大。她看着面前的孩子,笑嘻嘻的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用着含糊不清,音调奇怪的声音大声说道:
“小朋友们,你们想不想听故事呀?”
所有的吵吵闹闹在瞬间变成了鸦雀无声。故事对小孩们都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只是他们都带着怀疑的神情,看着面前这个似乎与常人不太一样的女孩,似乎不相信她会讲出一个好听的故事来。
“这个故事叫做‘娃娃钓鱼’,从前……从前……”她痴傻的笑着,继续含含糊糊的说道:“从前……从前……”
有小孩开始大声的笑着。
“神经病呀!”不知谁说了这句话,所有人都开始大笑起来。她愣愣的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老师从外面冲了进来。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呵斥了我们几句,随后便慈爱的看着她,轻轻地说道:“你又在调皮了,妈妈带你出去玩玩好吗?”
因为离得很近,我看清了她脸上有单纯的喜悦表情。我又看了看老师,脸上笑的很自然,却好像总有一种忧伤无法遮掩。我知道老师是单亲妈妈,却不知道她有一个弱智的女儿。
在我们面前,她总是显得很快乐。
也许,是真正的快乐吧。
六、熊猫
熊猫戴着大大的黑镜框。长着一张圆圆的脸。
她从小就喜欢看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在三岁的时候就经常拿着报纸装模作样的阅读,就连报纸拿反了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