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为业务再次去郴州。一路上，于形于心，我感触太多。
一
我坐的是高铁，和坐飞机一样，其在国人心里恐怕会有一丝淡妆浓抹般尊贵的感觉吧。
我不以为是尊贵，我以为是从容和尊严。
想当年，坐一趟火车，那是如临大敌前的紧张与慌乱：抢掠式艰辛的购票、分娩般细密的准备、煎熬态慢慢的等待、鬼子进村一样的上车、肉挤肉贴身的车内空间搏杀、陌生的亲密睡眠……，只要能想象出的人间百态，都会浓缩到你坐火车的全过程，这一过程中，你的物体和心理空间早被挤兑得象是旧社会妇女的小脚鞋，裹得慌。
“解放小脚”的是高铁：几分钟或几十分钟一趟类公交车的高铁——购票从容了，你可以排个几分钟的小队买票，或是利用自动售票机购票；不用穷等了，就算你拾头捡尾运气再不济，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的等待，你就会上车的；上车前镇定了，你不用担心没座位，实名制的高铁票，人人都有座位，而且，候车室离上车点很近，踱着方步也不误事；坐上车轻松了，“快”是高铁的核心竞争优势，三百多的时速大大缩短了你的坐车时间，你随手翻阅完车上为你准备的杂志，一眨眼，千里之外，便会小鸟依怀。甚至，从长沙到郴州，比坐公交从长沙南站到北站还要快；你有笨重的行李是吧，好的，上下楼梯时，你可以坐电梯；忘了带水？没关系，凭票去拿水就是了；寂寞了？拿张报纸看吧；没人吆喝你排队，没人“强奸”你购物；静静的车箱内，同向的座位，好让我们守住各自的空间不受侵犯；从进站到出站，时间小巧得不知不觉滑过你的目标期待，宛若溪边轻踱寸步。
从进站到出站，是高铁全程润物细无声的“优雅”服务，仿佛丝绵裹着的美梦享受。服务？没有服务！全程程式化，你只要按章办事，你就从容。在这里，你不用急不用慌，不用挤不用扛，自由和空间都是你自己的，你用不菲的票子买来的是尊严。
只是，这里的宁静可别再俗化。我回程时，长沙火车南站大厅里那的士司机们“要的士吗”的聒噪声象是在美肴中极不自在地发现了几片烂叶子。
拥挤和慌乱，是生存的注脚；从容与尊严，是生活的底线。
二
中国人与犹太人是公认顶顶聪明的吧，中国人真是聪明。然，水过则溢则泛，过犹不及罢。
我在郴州宜章看到好多房子，拔地而起，裸着，了无生气。客户说，宜章周边30公里会征收。征收范围内的农民便跟风地抽搐般在自家的土地上建房，不为住，只为将来刮点征收款。群体的公然预诈钱财，直裸裸地，象他们自己那裸着的冰冷房子，遮羞布都不要。只是，这种于钱财上的“智慧”搏弈，代价往往很惨重。我的永州朋友曾给我讲过一桩骗拆迁款的荒唐事。老早就传当地会建高铁站，于是，信息灵通的相关干部与群众，就斥资大肆买地建房。谁知，由于政策风向变幻，原来的计划搁浅了，那些个投机分子一个个血本无归；还有一个故事说，有一老板，也是在预计可能会征收的土地上，“合法”地征得当地有关部门同意建六层房。但其人不满足六层的利润空间，于是擅自建了九层。结果，政府说，你是违章建房，拆！钱没骗到钱，反赔上二百多万，赔了夫人不成，还得折兵。
会算计，是我们的公共本事。厚道如珍宝。
三
我的客户李老板是从事广告业的，约摸赚了不少钱，于是，便在他自已的老家建一别墅。我问他建这栋别墅花了多少钱？“二百多万吧，光室内装修大约就要七十多万。”“真有钱，李总。”我恭维着他道。“是有一点成就感，要说住吧，可能很少住 ，我们在县城有房子，就摆家里给自个壮壮气吧。“
这是典型的中国人的观念，中国人的面子比天大。不管有钱没钱，不管折腾不折腾，好象有个房呀、车呀什么的，立刻就爷了。没有？当然孙了。于是，用尽办法，在活着的时候拼了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我们活着，不象美国人那样重利益，我们更看重名声。这不能怪我们。我们打小没钱，青壮时努力赚钱，社会又不给你保障；在赚钱的过程中，千般屈辱万般苦都会尝个够，尊严全失面子丢尽。今天，哥们我终于有钱了，我要把曾经失去的那些尊严全找回来，怎么找？建房吧，建得越豪华越好，对，就建别墅！我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