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泥土,总有难于割舍的爱。
小时候,在小城镇,爱父亲的小菜园,长大后,远离故土,扎根于寸土寸金的钢筋水泥之城。泥土离我,越来越远,它一点点地淡出我的生活,而我心里,始终藏着一掊土,那里,生长着我的故乡。
三毛说,她对做家事一向痛恨,但对煮菜却是兴趣十足,几只洋葱,几片肉,一炒变出一个菜来,她很欣赏这种艺术。而我似乎更迷恋这些原材料的生长过程,在我眼里,是最奇妙的魔术,一粒小小的种子,会变出欣欣向荣的一大片绿、千姿百态的花、形态各异的果。这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让早已失了好奇心的我痴迷不已。
我常常跟大叔说,我的理想,就是退休以后,有一片自己的菜地,想吃什么,就种什么。而每次说起这个愿望的时候,父亲种的小菜园就把我的记忆和我关于未来的梦染得绿油油。
可是,我好象等不了那么长,我想在我的精力还蓬勃的时候,有泥土芬芳我从壮年走向老年的路途,我想这一路有绿浸润我的呼吸。
于是,去年春天,小小的阳台让我当成了田地,被我满满地种了各种"农作物"——草莓,黄瓜,南瓜,葫芦,香菜。草莓长出四片叶的时候,我对它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左看右看都不象草莓,可是大叔说,就是草莓,大叔说是就是吧,每天浇水,一日看三回。后来,这几株身份可疑的小苗在我怀疑的目光注视下,倒也心平气和且茁壮地长大了,还开了小小的白花。有一天,我和大叔在小区里散步,突然看见草坪的四周居然都是我们种的“草莓”,我的疑云瞬间都散了,这宗疑案终于不侦自破了。大叔只是笑,说“草就草呗,绿就行呗!”就这样,我们一直把这冒牌的草莓从小养到大,直到它自己完成了生命的轮回,走向枯萎。清理它们遗体的时候,我说,“这回真是草没了”。
黄瓜呢,虽然没吃成一根,可是值得欣慰的是,长出来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黄瓜秧,且十分茂盛,大而绿的叶子,缀满了黄色的花朵,看到第一个小黄瓜扭儿的时候,我心里竟有西瓜那么大的成就感。小黄瓜前前后后结了很多,可惜都中途夭折了。那些小小的黄瓜扭儿,一次一次地给我希望,又一次一次让我心疼。不过,那一夏的绿叶和黄花,也给了我无数清凉和欢喜。
还有南瓜,那是我在开心网最喜欢种也最喜欢偷的植物,记得有一次,我正抱着电脑偷南瓜,大叔在身后轻轻拍我的头,恰好这时候我说了句:“大南瓜熟了!”大叔笑着说可惜是个笨南瓜。可惜,它还不如黄瓜,我连个南瓜影儿也没看见。不过,它也算对得起我,长了叶,也开了花,虽然没结果多少让我心里有些遗憾。
香菜细细弱弱的两小排,象一班营养不良的孩子,风一吹,就会齐齐跌倒,不过,我闻了,是香菜的味道。父亲那段日子正好来小住,每次看见我侍弄我的“小菜园”,就满脸的笑,可是明显不是赞赏,是觉得他这个女儿实在挺可爱挺可笑的,这么小小的阳台,种了这么多只能看吃不着的菜,每天上班辛苦一天,回家还要当上一会儿农民。老人家象看小电影一样看着他的女儿象小小农民一样在那一米“薄田”里在工作的时间空隙里乐此不疲地忙碌着。有一天做鱼,鱼快出锅时,我自豪地说:“放我种的香菜吧!”父亲不屑地说:“还不够一口的呢!”那晚,鱼锅里到底还是飘出了我亲手种出来香菜的清香味道,满满一房间,这种幸福感让我梦里都笑出声。
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推开阳台门,看看那些农作物,看它们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开花结果,看它们饿不饿,渴不渴。一天的分别,总会让我牵挂,甚至会想念。因为“土地”有限,早上浇的水,常常不能满足它们炎炎烈日里对水量的需求。有的时候,就会看见早晨还精神抖擞的绿叶片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的惨状,就象工作了一天的我,就象星期六上班的我。赶紧象救生员一样大口大口地喂它们喝水,然后眼巴巴地守护着,等待它们重现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