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看台上,看到你手插兜一步步向我走来。你不常笑,所以周身罩着一层忧郁的光晕。你走到我面前,风吹开你白衬衫的领口,隐约看见你微凸的锁骨。你仰起头,眼睛像朝露一样清澈透明。我们隔着几个台阶的距离,透过风我听到你说,“小家伙,我们回家吧!”你喜欢这样叫我,满是宠溺小猫的口气。
你插着耳机不快不慢的走在前面,我跟在你身后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我轻声唱一首童谣,悄悄看你的背影。这样的行为我重复了十年,乐此不疲。
我们的相遇是在七岁那年吧,你像一道明媚的阳光夹杂着清淡的芳香瞬间扑满眼底。我依稀记得你皱着眉看着满身是泥坐在地上大哭的我,然后蹲下身来轻轻为我唱一首童谣,那首我以后坚持唱了十年的童谣。忘记过了多久,只记得你忽扇忽扇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终于你站起来,微眯着眼睛像对花猫一样的我说:“小家伙,我们回家吧!”这句话你重复说了十年。
我进来时你正和苏汐摆弄一盆花。苏汐抬起头,脸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目光透着一如从前的冷漠。你冲我浅笑,有些微的温暖:“你看,小汐带来的薄荷。”我努力扬起嘴角,没有人察觉到笑容背后隐藏的悲伤。苏汐就在这时微微扬起眉,他第一次见我也是这样的表情。那时我躲在你身后,探出脑袋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苏汐就是那样扬起眉将目光转向你问:“她是谁?”语调有些僵硬。你笑笑没有表态。其实,我也是那样强烈的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角色,是妹妹,朋友,亦或是,一直无人照看的小猫?
围墙斜切下阳光,散落在初绽的嫩叶上,我跟在你们身后,踩着细碎的光斑。我很小声的唱着童谣,轻到自己都快要听不到。我们之间隔着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你们却可以走得很近可以一起打球;我们总是沉默不语,甚至在记忆里也只是不断出现你淡漠的背影,而你们却可以说很多话可以时常微笑;你叫我小家伙很宠溺,你叫他小汐,有淡淡的温柔……我很小女人的做着比较,转过头,眼睛酸酸的疼。
我是那么不小心的推开音乐教室的门,那么偶然的看见你们,流水般的旋律在你的指尖下流淌。灯光下,你褐色的发顶上有一圈很漂亮的光环。苏汐站在钢琴旁,冷峻的脸庞柔和起来,手指随着你的琴声轻柔的敲击在木质钢琴上。我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听你的琴声,又是以怎样的角色站在这里?自七岁那年我就明白苏汐一直在你的世界里,而我就像一个局外人,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你的生活却只是透明而已。
夕阳笼罩着小城,倾泻着不那么刺眼的阳光。我沿着长长的铁轨伸展双臂摇摇晃晃地走着,一步一步,如履薄冰。阳光将你的身影拉的很长,镀上一层柔和的色彩。我们依旧保持着距离,我依旧唱着那首童谣。每当我这样走在铁轨上时,心中都有些小小的期望,期望我会一不小心跌倒,希望你会及时拉住我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我仍然很理智的不让自己的身体失去平衡,因为那样幼稚的行为会让你厌烦。我有那么多的疑问想要听你回答,可还是把它们埋在心里任由它们生根发芽。我是唯一走近你世界里的女生,我怕那些无聊的问题让我做不了你的唯一。但是,猝不及防的,我跌倒了。像期待很久中的情景一样失去重心,那时我清楚的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你能扶住我。但期望终究是期望,它在我狠狠跌倒在石子路上彻底粉碎。你没有停下来,没有回头,你插着耳机继续往前走着,你选择了一条没有我跟随的路。我低下头,眼泪像断了闸一样哗啦啦地流,吞噬了疼痛。那时我才发现这么多年压抑自己,已经忘记怎样像一个孩子一样大声哭泣。
我站在风里,风将我的歌声带走。苏汐就在那时突然出现,他站在我身后第一次轻声叫我的名字。不想让别人看到流泪的我,我拒绝转身。终于我听到他说:“你都知道了吧?”分明的肯定。我长长吁一口气,点头。是的,我知道,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那时我是那样张惶失措,那么痛苦的徘徊,终于我选择了沉默。我回头看他,这个和我相处了十年的朋友,却依然陌生甚至有些敌意的苏汐。我说:“我会马上离开。”我有那么的不舍那么的疼,可是我还是选择消失。那是我的方式,如果你幸福,我可以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