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微微有些寒冷的秋天,我坐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外面的强光灯将空地照得亮如白昼,旁边是图书馆拆迁了一半的老楼的残躯。自从来到这里,就渐渐习惯了把自己当成夜的朋友,在黑暗中隐去些许的孤独和失意。
我就这样坐着,睡意渐渐笼罩了我疲惫的身躯。突然,耳畔响起一个熟悉而又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尖利而诡异,伴着几分凄凉和惆怅。它刺破了黑暗,刺破了平静,像一个棱角分明的冰块重重砸在我的心头,然后慢慢融化。在这尖利而悲惨的叫声中,我感觉好像某种宿命在凄惨的呼唤。也许它在呼唤自己的前世,呼唤自己那些疲惫而悲戚的岁月。这声音刺破夜空,让我感到无边的孤苦。
以前,家在一个小山村里。那个不到三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四面环山。每到夜晚,四面的山如幢幢的鬼影,伴着摇曳的树的枝条,发出海一般波涛汹涌的声音。这种声音却仿佛响在不见的彼岸,却又仿佛响在自己的枕边。伴着我的童年,每每听到这声音,我都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了无人烟的荒原。那种恐惧与不安,伴着独行的身躯,穿行在岁月的荒流中。
母亲相信,这是一种不祥的鸟,其实那只不过是一种小型的猫头鹰而已。但是这改变不了母亲的固执,也许是那种声音实在太过凄惨的缘故吧。当这种叫声响起的时候,母亲总是不顾夜间的寒冷和死寂,拖着风湿病的躯体,起床来驱赶这奇怪的鸟儿。当我被这不祥鸟的叫声惊醒的时候,睁开眼,总能看见窗外母亲的背影。那背影映着昏黄的月光,在氤氲着霜气的院子里留下长长的影子。她挥舞着双手,将那孤苦歌唱的鸟儿赶走。而母亲的背影成了我的庇护,我将自己藏在下面,好让那些恐惧和凄凉找不见我脆弱的灵魂。这是一颗年少的稚嫩的心灵,不能受到哪怕一丝的创伤。然而,那些不祥的鸟儿们依然孤苦地歌唱在山林中。是啊,除了依旧孤苦的歌唱,它们还能飞向何方呢?
去年中秋节前夜的时候,我在夜半突然被惊醒,又是这不祥鸟的凄惨的叫声。那哀歌,衬着后半夜的月光,飞到我的耳畔。我很好奇,在郑州也会有这样的鸟儿。我已经离开了故乡,离开了那个孤寂的山村,怎么还能听见这样的叫声?在这嘈杂的城市,还有如此孤苦的灵魂。当我睁开眼,薄薄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狭小的宿舍。可是,我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和那双挥舞着的变形了的手,来赶走这不祥鸟的哀啼,一任它将我的心灵啄食。
现在,还是一轮昏黄的残月,旁边是拆毁的老楼的残骸。不祥鸟的哀歌又响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