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 纳兰容若《饮水词》之《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如果你在梦中遇上苏轼词,那么你的梦境一定是气势磅礴的朱红;如果你在梦中与李煜词相逢,那么你一定瞧见了哀婉清丽的月白,而如果你在梦中向纳兰词遥遥的张望,那么你的眼角一定会带上些许云浅风轻的淡蓝色。
人们总喜欢用“伤心人”来形容纳兰容若,似乎纳兰的一生就是为了悲伤而存在,为了让后人凭吊而存在。而这一阕词中,人们却可以在某个微妙的角度,看见纳兰无比美满的一段时光。
那时候他还年轻,她也还在。他总喜欢温一壶好酒,偎在被子里慢慢地潜入醉眼迷离中,然后在半梦半醒间看她温婉的笑靥如一树繁花。而有时他们也会在碧树阴下听蝉鸣聒噪,看茶烟袅袅,兴起了便诗词对垒,泼茶留香,你一言,我一语,倦了便细嗅空气中沉浮的茶香,彼此对望一笑。
然而时光转瞬即过,官场沉浮的几载锻炼了他,也折磨了他。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稚嫩青涩的少年,而她呢——却以化为一抔黄土,泼泼洒洒地在风中消逝。他独立在西风瑟瑟中,想以怀念往日来消遣时光,却更添几分惆怅凄凉。蓦地沉在冰冷的现实中,他悠悠醒转,长叹一声,当时只道是寻常。
其实人读纳兰词,之所以是觉得好,往往是因为他的词长在了你的心上,似乎是顺着你心脉的一棵树,那么熟悉的枝叶舒展着,你会有种想永立于此的依赖感。这一阕词亦是,尤其是最后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只道是寻常!多么清浅而寂寞的句子,它无需翻译,就可直击心扉。凭心而论,有多少人不会在满身疲惫时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呢?又有多少人会不带着半分留恋走出回忆呢?
人们常常说忘记旧的,忘记旧的,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人们经常忘记的却是,回忆是带有自我修复功能的,他会自动忽略掉不美好的事情,把那些阳光明媚里的日子用最温柔的画面一一展现,使你情不自禁的忽略掉当下的日子。殊不知,也许等你两鬓斑白时,现在的日子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不是每个人都是纳兰,也不是所有人的伤感都能传世,更多时候,它们往往是无意义的无病呻吟。所以无论是谁,有这句纳兰的“当时只道是寻常”即可。悲伤不多不少,温度不冷不热,抱着它行路,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为了不让此时的日子成为彼时的“寻常”,努力的向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