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是一旦逝去就无法挽回的,一是荏苒的时光,一是宝贵的生命。
有很多人觉得我写得文章里面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我承认我有时候是个比较悲观的人,看待问题的时候总是先想到不好的一面,但是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我想,这也许与我的性格有关,或者与我的星座有关,再或者与我从小的经历有关……
小时候,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她叫文娟,是个非常善良的小女孩,我俩同岁,生日相差几天。记忆中的文娟总是带着阳光般和煦温暖的笑容,我常常说她笑起来像个小老太太,而她总是不以为然的笑着,从来不反驳我。她比我大几天,却长得没我高,就一直喊我姐姐,常常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着我。加之我俩都是独生女,所以,彼此之间相处起来就像亲姐妹一样。还记得那时候,我住在姥姥家,离家不远处就是河堤,在春末夏初的时候,我俩常常去河堤上摘“茶银”(一种可以吃的像棉花似的植物幼芽,不知道学名叫什么),边摘边沿着河堤走,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俩才带着一天的“丰硕成果”回家。那段时光是美好的,我们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出去玩耍,无忧无虑的。直到有一天,文娟没有再来找我玩儿,我想去她家找她,可是,被妈妈拦住了,妈妈告诉我,文娟出远门儿了,要等好几天才能回来。那时候我还小,就相信了。后来,有一次赶集的时候,我偶然间碰见了文娟的妈妈,她一见到我就抱着我哭,我被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文娟被人贩子拐走了,他们家的人找了她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那时候,她才五岁。而同样五岁的我还无法理解,什么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还一直不停的问大人,被拐走的话会去哪里?以后还会不会再见到她?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的,慢慢的我有了新伙伴,也就渐渐不再追究,可是,我从来没有忘记那段时光,也没有忘记文娟,直到现在我看见有像她一样笑容的小孩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到她。
在我七岁那年,我的奶奶也离开了我。在我的印象中,我奶奶是个非常强悍的女人,在十里八村儿里很有名,原因是她爱打抱不平,常常管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事儿,而且教育起孩子来也是相当不含糊。我奶奶年轻的时候长得很漂亮,也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后来,加入民兵团,曾经跟着大老爷们儿一起去支援解放军。再后来,战争结束,她回到家乡,没有怜惜组织上给她的一官半职,义无反顾的嫁给我爷爷,做了个相夫教子的女人。我奶奶一直都是个倔强的人,直到她去世的前一天,她还忍着病痛,亲手包饺子给我吃。在她弥留之际,艰难的拉着我的手,嘴里喃喃的说着话儿,可惜那时候她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半点儿声音,而年龄很小的我根本不明白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爸爸为了让奶奶安心的走,于是就在一旁对我说:“快点头,让奶奶放心。”我惊恐的望着周围啼哭的人们,望着奶奶,点点头,然后我就看见奶奶安详的闭上了眼。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奶奶当时对我说了什么,我的脑海中只有模糊的零碎的记忆,但是,我知道,那时,奶奶是舍不得我的,我也舍不得她。
初中的时候,我去了一家寄宿制学校读书,每周回家一次,周五下午回姥姥家,周日下午回学校。我的姥姥是个非常慈祥的老太太,由于常年生病,她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弱不禁风,但是,每次放假的时候,她总是会站在家门口的大柳树旁,翘首企盼着我回家。然后,她就会张罗一大桌好吃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就笑得合不拢嘴。我的姥姥不像其他老人那样,爱唠叨,她总是默默的为我们家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心灵手巧,我小时候穿的棉衣棉裤都是她缝的,她很爱干净,也很勤劳,虽然有病在身,却依然不会懈怠家务。每次回学校的时候,她都会替我在门口等车,然后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我坐上车,我每次在车上回头望她的时候,都觉得她的身影好小好小。初三那年的冬天,我再也没有看见这个亲切熟悉的身影,我还记得她去世那天,漫天的大雪下了一夜,我哭着跑回家,跌倒在家门前的雪地里,抬头看见庭院里的白布的时候,我哭得没有力气站起来。我想,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