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夫走在街上,夫会习惯性地过来牵我的手,却总是被我一掌利落拍掉,随后跳开一步,重新与他保持一臂距离。我的条件反射全得益于小时候大人们的谆谆教诲。那时,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若是哪天被人在黑板上写上某某某与某某某一起手拉手,那是必被打入早恋的队伍的。早恋,对于我们来说,犹如一根悬于头顶的高压线,近不得,更是触不得。所以,今天当我们一路颤微微走过来后,既便是亲密如夫,在人前也羞于与他十指相握。
终于有一天,一位骨癌晚期的病人,她垂死等等与丈夫的牵手,让我意识到,原来自己对十指相握有着如此根深蒂固的偏见。那是个年轻的女人,一条腿从根部被截肢,可依然无法遏制癌细胞的大面积转移。或许几年来,女人的病情反反复复,家人早已在心里接受了那个必然的结果,所以,他们的痛苦已远不及他们身上表现出的疲惫,那是一份日积月累的深重的身心交加的疲惫。女人的丈夫远在南方,此刻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女人有着这个年龄一样的年轻。我想若是没有这场病,女人必也幸福无比。女人的儿子乖巧可爱,已初识母亲的痛苦,趴在妈妈的床头,任谁也哄不走,一面细细地叫着妈妈,妈妈,一面用小手轻抚妈妈的面庞。此时,女人的眼角便有泪慢慢滑落。女人尽管入院来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但她能感知小儿的呼唤。我想,女人必定也能知道丈夫即将回来,也因此她一直在等等,在坚持着。外面已是深秋,我将女人露在被外的手盖好,过一刻,发现女人的手又伸在了被外。我很奇怪,这一动作的完成,女人的力量又从何而来?看着不醒的女人,我渐渐明了,女人伸出的手,分明是在等等,在经历最后的痛苦与永远的黑暗之前,女人希望还能握握丈夫的手。只是在触到女人手的瞬间,那份透骨的冰凉,让我心悸,我不知道女人还能坚持多久,而女人的丈夫据说第二日早上才能到达。
清晨五点,女人再也没有了任何心跳的迹象。几个日夜的等等,女人所有的精力枯竭殆尽,她再也等不及那迟来的温暖。一个小时候后,女人的丈夫终于飞奔而入,然而却已是阴阳相隔。跪在女人的床前,男人痛哭失声。我相信,此刻男人所有的泪,所有的痛,都发自肺腑,只是这迟到的温暖再也赶不上女人含冤离去的脚步。
我们不奢求来世,纵有来世,也只是相对不相识,所以今生,让我们十指相扣,因为我们是彼此的致爱亲人。
我想读了这些,我应该更懂得了怎么去爱他,感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