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怎么不晓得一点事,你娘那么早就起来忙这忙那,你爹又不在家,你还赖床,你觉得养你们这些兔崽子容易啊你!”她的嘴唇气的抖的厉害,脸上的肌肉紧张的拧做一团。顿时觉得有鞭子抽在身上一样,脸热的似烧红的碳。我只能低着头不说话,接着把冰冷的衣服套到身上去。母亲站在一旁不说话,神情很痛苦,脸色苍白,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顺脸颊流下来。过了会儿,她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坐在床沿很是慈爱的教导我,还帮着我穿衣服。母亲出去了,又提了炉子进来,坐了炊子,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姨奶奶。
“这袋里的面你们娘俩包顿饺子吃,这麻袋里还有几十斤萝卜……”
“姨……”母亲说不出话来,声音在喉咙里哽住了。
我起了床,到柴房里取了些干草放到羊圈里,它们依旧咩咩的叫着,很是高兴的样子。雪竟悄悄的小了,飘飘扬扬的落着。姨奶奶和母亲说了很多的话,我都没有听下去。我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寄养在姑妈家的小妹如今可还能回来?我望着窗外的雪---树上的雪,墙头上的雪,草垛上的雪,井沿上的雪,泪也在眼里打转了。她也不肯留下吃饭,仅是说“磊他爹还得人伺候。”便慌慌张张地裹上头巾走出门外去了,虽然母亲已极力留她,她还是不肯留下,硬是冒着雪回了家去。
她所说的磊是她的大儿子,只不过在二十岁时患了肺病死去了,丈夫在批斗中被人家打断了腿,从此便再没能从床上爬起来。我和母亲送她到门外,看着她一步步走远,转过了巷子。
壶里的水已在闹热气了,我匆匆的跑到屋里,母亲也紧跟着赶了进来,在我倒水的那一刻,我看见母亲的眼睛又湿润了。
过了吃饭时间,便听见院外有小孩子热闹的喧嚷声,夹杂着鞭炮的声响。他们已经开始在庆祝新年了。邻家柳四嫂子昨天请母亲帮她剪了几副衣片子,今个已坐在床头上缝衣了。外面下着雪,积雪的树梢也看不到鸟雀。爆竹声在四下里响起,新年已在眼前,可父亲还没有回来,寄养在姑妈家的小妹也不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