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我是那位小女孩的父亲,我一定会满足她的这一小小愿望。
那天我在文二路的图书大厦买书,站得累了,就坐在靠近电梯口的长条椅上休息,翻看我从书架上拿来的书,正专心的时候,被一个小孩子的哭声打断。抬头望去,小孩就站在我面前不远处的一个书架前,是个女孩,大概七八岁模样。她捧着薄薄两三本大开本的儿童书,正苦苦地向站在身边的父亲哀求着什么,她伤心的样子引起了我的好奇,于是我放下手中的书,决定先看一下眼前这个故事。
我原本以为是孩子不小心把书店的书撕坏了,因为撕坏的书不得不买走,所以父亲正在朝孩子发脾气。但后来发觉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小女孩手捧着那三本书,拼命要向父亲手里塞,父亲则抱着自己手里的一叠书,把双臂举得高高的,就是不肯接。
想来必定是想买的东西得不到同意,所以小女骇才哭得那么伤心,不一会儿,小女孩的妈妈也从不远处走过来,拿过小女孩手里的书看了看,也摇摇头表示不要,然后父母俩都漫不经心地走开了。
小女孩那个伤心啊,她捧着书,一路追逐着爸爸的脚步,拦在前面,把书举高,似乎想要硬塞到父亲手里,一边流泪一边不停地喊着“我要,我要!”越是这样,父亲越是举高双臂,虽然面带微笑,但就是态度坚决,不能要!
这样的场面僵持了好久,开始时引来众人的目光,后来大家看事情迟迟未决,也就各忙各的去了。我却一直坐在角落里观察着事态发展的进程,一直看着这家人从书架前闹到收银台,爸爸后来虽然几次拿过小女孩手中那叠书来看了看,但最后还是把它放在了书店墙角的书框里,不要!妈妈哄着依然抽泣的孩子,也走离了我的视线。
等他们都离开后,我把背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女孩的那种伤心,我完全可以体会。
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时我们一群刚刚会骑自行车的小伙伴,都想要有自己的自行车,我算是有的比较早的,许多小朋友都是在我的自行车上学会骑车的。但是我的车是那种很老式的儿童自行车,车轮很窄,骑在稍不平一点的路上,就震得要命。不会骑车的时候,大家都抢着骑我的车,我一度很骄傲,称王称霸,但等到大家都会骑了以后,我的声势一下子就衰落了,因为许多家长都曾对孩子承诺过:“等你会骑了,我就给你买辆自己的小自行车。”
一时间,许多孩子都有了自己的新自行车。而那时我的那种老式的儿童自行车已经快被淘汰,别的小朋友们新买的自行车,都是那种有宽宽的车轮的沙滩车,而且颜色鲜艳,辆辆都非常漂亮,我的自行车一下子沦为了最不被看好的车。
之后,每当我们一大群孩子在花园里疯狂地骑车时,我的车速总是最慢的,而且又震又哐啷哐啷的响,简直丢尽了脸。这时,大家重新羡慕上的,是另一个叫王迟的小男孩的自行车,因为他的车比大家的新自行车还要高一个级别,他的自行车有搁脚,停下来的时候可以像大人们的自行车一样站定,而我们的自行车,停下来的时候只能让它躺在地上。
巨大的落差,让我有一次在家吃中饭的时候放声大哭。我已记不得那时爸爸的表情了,只记得他在放下碗走开的时候,摇了一下头。那天我哭了很久很久,哭到后来妈妈把我抱在膝盖上哄啊哄的,但最终我还是没能得到一辆我喜欢的沙滩车。
我伸过脖子去看看那边的收银台,小女孩一家似乎已经走了,于是我站起身来走过去,看看那被她爸爸放在书框的两三本到底是什么书。其中有两本是拼图板,可以按着刀痕把那一小片一小片厚纸板挖下来,拼插成恐龙或大象什么的。另一本是填图册,可以给已经画好了的空白图案涂颜色。三本加起来,总共大约四十几块钱。
我把三本书放回书框,刚准备离开,却发现小女孩还远远地站在那里,正怯怯地看着我,想走过来又不敢,想来她大约是还想最后看一眼她心爱的东西。我怕吓着她,就赶紧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