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里的游手好闲

今天还是晴天，我开着车去了趟公园。公园就是公的游乐园，很少见母的。至少在我来的五次中，没有正儿八经见过一回。有一回我见到一个人与一男牵着手从我面前走过， 想瞧瞧这女长得怎么样，于是扭着腰去看，差点把腰扭断了，因为他还是公的。 后来我就很放心的去公园玩，因为我抽烟不会有女的厌恶，也不必太顾及形象。公园有很多草，是一些杂草，树也很多，当然也是杂树，花也种了不少，都是些杂种。但没有杂人，因为公园池子旁边立了个牌子，上面写：池子里正在施工，闲杂人等切勿入内！结果就真没有闲杂人等入内，所以我断定公园里没有杂人。 我找了张比较干净的椅子坐了，把书摊开来看，是阿城的小说。看着看，突然发现书面上多了一滴水，以为是下雨了，于是轻叹一声合拢书准备回去。这时我听到嘻嘻两声轻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正见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他小脸像吹胀了的气球一样圆，脸上全是肉，眼睛又黑又大，嘴里正在吃棒棒糖，嘴角哈喇子止不住往下掉。 他仍旧像没事一样地笑，一边用稚嫩的口气跟我讲：“叔叔，你这是看的什么书？” 看着他的笑脸，听着他可爱的语气，我实在不忍心把他骂哭。我看了看四周，没人，于是说：“这是故事书，里面有狮子、狼、老虎，你听说过吗？” “那你快跟我说这个故事，叔叔。”小男孩用一根手指指着我的书说。他居然不怕。我见到他那粘粘的手黏在书上，在上面涂了一层。我忍不住眉头皱起来，心痛不已。他见我久不讲故事，就准备伸手过来拉我衣服，我一慌，连忙说：“叔叔马上给你讲，你坐在我旁边听。” 他满意地嘻嘻笑起来，就坐在我旁边，“讲吧，叔叔。”他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说。 我开始讲：“从前有一只狼……” “怎么老是从前有一只狼啊？我妈妈每次都这么跟我说。”小男孩在一旁抱怨。 我又说：“很久以前幼儿园有一个小朋友，他很爱吃棒棒糖……” “他也爱吃棒棒糖？他叫什么名字啊？”他又问。 “他还没有名字，你听我慢慢说。”我又接着说：“后来有一只狮子，它专门来幼儿园吃这些小孩，那些小孩都吓得动不了了，狮子就来一个一个闻，当它闻到那个爱吃棒棒糖的小朋友时，它张大了嘴，准备吃他。” “为什么狮子只吃他？”小男孩问。 “因为他爱吃棒棒糖，狮子闻到他的肉是甜的，所以就要吃他。” “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小朋友就被狮子吃了。” “没有人来救他啊？”他急着问。 “没有。”我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 我说完他却哇的一声哭起来了，扯着嗓门儿哭。我吓坏了，赶紧又看了看四周，这时我却看到一个年轻女人赶了过来。我想糟了，我从没在这个公园里见过女的，今天怎么就遇上了？ 那女人不过二十来岁，长长的黑卷发，清瘦略高，走起路来很有精神。我想这不会是孩子他妈吧，心里紧张了起来。 那女人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身来问他：“禾禾，你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 “妈妈，叔叔欺负我！”他指着我说，顺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那女人站起身来望着我，眼里带着疑虑。我连忙解释：“你是他妈妈？我发誓我没有欺负他！” “你有！”这叫禾禾的小男孩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我还想说话，但眼前的女人却突然冷冷地对我说：“你们男人也可信？”说完她又低头对那禾禾说：“禾禾，你告诉妈妈，他怎么欺负你了，妈妈帮你！” “他抢我棒棒糖吃！”禾禾指责我说。虽然他撒了谎，但这个谎撒得很没有水平，我相信他妈不会信我会抢一个小孩的棒棒糖，于是我放松了下来。 啪！我突觉脸上一热，我愣住了，我敢肯定我被眼前这个女人扇了一耳光。我正想开口讨回公道，但眼前的女人却眨着眼，示意我不要说话。我能看出她眼里带着哀求的神情。 我照做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样做是在帮她。她再次蹲下来，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到禾禾手里说：“禾禾，我已经帮你打他了，你拿着棒棒糖去那边玩，我替你骂他。”禾禾很听他妈妈的话，点了点头，往远处去了。 “你得原谅他，他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被我宠坏了。”女人坐在我身旁，将包放在腿上，声音和气了些。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她仍然很年轻，但是眉头处似是有散不开的浓雾，眼角不带一丝笑意。人能做到如此冷漠，那他心一定是死了。我没有悲天悯人的慈心，也不具备那个能力，我只说：“我明白了，希望你把禾禾教导成比他爸爸好的人。” 我没有生她气，她似是很感动，这句话也似乎很鼓励她，她看着我，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问我：“你是干什么的？” “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我没有直接告诉她我是做什么的人，我把手里的书递给她说：“上面有你儿子的口水，把它送给你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书。那是我很喜欢的书，我在上面写了很多关于我的乱七八糟的事，比如名字，家庭住址等，不过还算写得工整。 我坐到车上，突然听见身后那女人在喊：“禾禾，我们回家了！”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公园里了，因为她是一个既做妈又做爸的人，我想禾禾一定会比他父亲好。我为他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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