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农村姑娘,出生在文化大革命的非常时期,家里穷困,兄弟姊妹六个,让这个小小的家庭更加困窘不堪,他们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她排第五,那个时候的孩子读不起书,所以她读了小学就辍学了,在家劳动,帮父母减轻负担,才十八岁就嫁做人妇,婚后的生活是她精神上和身体上最痛苦的十年,婆婆处处刁难,紧接着丈夫病逝,两个儿子小不懂事听信谣言离开了她,但她仍在那个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家庭呆了十几年,每天去队里劳动挣工分养公公婆婆,即使这样,她的婆婆仍然处处针对她,在朋友的劝说下她终于鼓起了勇气离开了婆家,她的好朋友们给他介绍了对象,于是她也没有过分的挑剔就开始了她的第二次婚姻生活,我想她大概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期许了吧,她善良,孝顺,勤劳却没有换来幸福的生活。她还能对这个世界报以怎样的信心呢?
她就是我妈妈,她二婚生的女儿,我父亲是个粗人,地道的农民,他对女人总是没有过多的尊重,他虽然不打我妈,但他经常会骂他,嫌她这做的不对那做的不好,妈也被世故磨的没了棱角,不管父亲说什么她都不回应,让他一个人说的没意思了,就消停了。我小时候不懂事,得知我还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后,总觉得她对我不够好,是不是在她心里只有那两个不孝的儿子。妈是真的爱我,每次因为这样的事情闹得不快,她总是躲着哭,她一哭,我也忍不住眼泪掉下来,总觉得那眼泪里,饱含了多少痛不欲生的故事,但是我性子倔,不肯先认错,总是她先跟我说话我才理她,我慢慢的长大了懂事了会主动帮他做很多事,不再跟她吵,可我越来越不开心,每次想到她,我的心都会隐隐作痛,她的人生尽没有多少快乐精彩的时光可供怀念,这是多么可悲,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现在的她老了,今年是她的本命年已然古稀的她没有其他老妪的好命,还要奔走于农田阡陌间,我才大学毕业,无法尽到赡养他们的责任亦不能让她过上舒适的日子,她和父亲送我读到了大学,起点没有比别的孩子低,每想到这里,我都仿佛看到了大热天他们在田间劳作的样子,心里一阵疼痛。每次回家看到她白头发日益增多,身体也日渐消瘦,我就忍不住掉泪,她看见我哭,也红了眼眶,我只好赶紧调整情绪,转移话题。
今年春节回家,她手上长了大面积的冻疮,可是还要伺候我爸,给他做饭,出去劳作。伤口愈合了又裂开,看着肿的跟包子似的手,我紧紧的把它握在手心里,仿佛像用我的热量使伤口愈合,我每天晚上都给她帖膏药,白天下水的活我都抢过来做,我想保护她,老天不公平,善良的好人,一生穷苦;凶恶的毒妇却穿金戴银富足滋润,妈说,这都是命,她出嫁前请先生算过,算命先生说她晚景好,我接话道:“那你觉得现在幸福吗?”她什么也不说,就看看远方,仿佛答案在那里!
这两年她是真的淡定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已经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永远的云淡风轻,生活这本经她已经参透了,她知道自己人生的戏,已经接近尾声,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什么起伏了。大悲经历过,是否有大喜,已经不再重要了,她不需要再摸索,不需要再试图改变,甚至不需要有什么期望,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如果注定花开无果,也只能感谢上帝,感谢春天,让她发过芽、开过花,欣赏过这世间春色,感受了什么叫生命。
谁说过: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这世上。
为了成为阳光,我祈祷于世上。
我们都不会成为阳光,但是我们都在祈祷,当我们的心灵需要找补一些东西的时候,我们真的需要神灵的权威给我们一些安慰,哪怕是虚幻也好,她是真的在祈祷,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为自己而祈祷,为和自己有关的所有人在祈祷,或许真的有上帝,抚慰了她的灵魂,让她变得素淡,变得有了精神上的笑容,有时候她会给我传福音,说自己蒙了神的恩典,我笑着告诉她,你这样的好人,神都看在眼里里,我都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