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再见
2011年那个美丽到绝望的夏天,宝宝“顺利”从乡一中毕业,离开家乡来到这个繁华没有黑夜的城市,带着“无限光辉”。
靠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子,宝宝看着窗外正落着叶子的树无声地叹了口气:已经一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自己养的那些花花草草死了没有。跟外面的世界比起来,宝宝的家乡卑微到宝宝羞于启齿:高山、黄土、皮肤黝黑的男孩与女孩。这已经是宝宝唯一的记忆了。
不过一年,宝宝却觉得自己好像诀别了一生。
是不是颠覆总那么轻易?肤浅的改变那么容易?
一年前,宝宝是自己一个人踏上火车的。宝宝勇敢,善良,自信并野心勃勃,这一点宝宝曾深信不疑。原来还真以为自己是山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只是当城市里同名的女孩无比厌恶地说出跟自己同名是一种耻辱时,宝宝的价值观似乎瞬间改变:宝宝穿保守过时的衣服,扎普通平凡的马尾,吃简单清淡的饭菜,迂腐又认真,鄙视浪费粮食,鄙视逃课,鄙视抄作业,鄙视作弊,更重要的是,宝宝鄙视所有减肥的女孩子。只是这都是在上游泳课时男生笑话宝宝腰间一圈的赘肉可以当游泳圈之前的看法。宝宝一整个青春期都不曾有过叛逆,却忽然在这一刻发觉,原来跟所有的女孩子表现得不一样,就是最大的叛逆。
终于还是立志要做个美丽漂亮的女孩,宝宝好像在这个时候才学会像个真正的女孩子。还好还好,自己还不至于土到一无所有,宝宝,宝宝,爸妈还是给了个好名字。于是一瞬间欢欣雀跃了,心里藏着的这个秘密,一定会很快实现的。
宝宝很聪明,并且也拥有那么一点观察力和接受力,像棵坚强的小草一样,在大城市扎根生长了。
宝宝一直是个优秀的女孩子,这点从宝宝快速地学会了穿衣打扮中可以看得出来。
十二月份一月份宝宝用了一个寒假做兼职攒了点钱。
二月份宝宝由于坚持兼职和运动从118斤降到95斤。
三月份宝宝买了一整套护肤品和一整套的化妆品,于是每天脸蛋不用裸奔了。
四月份宝宝打的耳洞发炎了。
五月份宝宝撑着蕾丝边遮阳伞穿着迷你裙从教室走到图书馆,飞扬的头发飘了一路引来男生女生关注无数。
这一段时间宝宝每天都过得忙碌充实并对于穿衣打扮化妆这种事乐此不疲。虽然依然没有什么女生朋友,但宝宝渐渐和男生混得很好了,好到常常有男生开宝宝玩笑,宝宝用高跟鞋轻轻敲着地板浅笑又娇羞着说shit。
他们说宝宝是个精致的女孩子。
赢了世界,却丢了自己
日子溜了一段时间,宝宝玩赢了一个游戏。
是不是所谓高处不胜寒,宝宝开始厌倦做那些所谓精致的活儿了。为了保持身材不能多吃,为了带上好看的耳环要忍受耳朵发炎的痛苦,为了美白大好天气不能出去被晒……以前宝宝从来不在意这些。好吧好吧,有收获就有付出,宝宝如此安慰自己。
宝宝能忍受很多很多,却终究忍不住在黑夜里做梦梦见爸妈不再认得自己而尖叫哭醒,耳边还萦绕着今天听到的那样的话语:现在的女大学生啊,学的最快的不是书本里的知识,而是怎么穿衣打扮……
宝宝迷茫了,自己的改变到底是不是对的?城市里灯火辉煌,宝宝却在这一刻觉得无比空虚,自己都不像自己。
宝宝觉得自己变了,不只是外面。
在图书馆里宝宝不小心撕坏了一页书,宝宝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偷偷把它放回了书架上。
下课赶着打饭宝宝踩着高跟从教学楼前的草坪上穿了过去——当然不止宝宝一个人。
走路时宝宝不小心踩到脏东西,宝宝把它蹭到洁白的围墙上了。
吃完了棒棒糖宝宝趁没人注意把小棒子扔到了地板上——反正它体积那么小。
……
有一天傍晚宝宝从学校的天桥匆匆走过,赶着去参加一场考试,为了化好妆出门差点要迟到了。学校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乞讨的老婆婆,拉住赶路的宝宝伸手一直不停说谢谢了谢谢了,宝宝急忙忙要走,老婆婆却不肯放手。宝宝恼了,脚一跺:shit,却把高跟给折了。宝宝抬头恶狠狠瞪了老婆婆一眼,却发现老婆婆一直用手背抹眼泪,谢谢了谢谢了,谢谢了谢谢了……